第20节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儿子的目的,只要他瞧见手环,甭管眼前这姑娘让签什么,他肯定都会无条件答应,因为手环就象征着儿子的态度,也是进言家大门的象征,儿子既然把它送给人家姑娘了,便是说明已经认定了这个姑娘,他如何会不给面子,就算今天来的是个男孩,他不给都得给。
  廖鹤年无奈笑笑,收了自己的那份,把剩下的一份再递给言之菀。
  “......就这样签了?”言之菀有点不太敢相信签合同的流程,一分钟都没用着就结束了,“廖董事长,您确定不再看看条件利润占比什么的?”
  这时候秘书在外边敲门,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后又退出去。
  被打断了一小会儿,廖鹤年没回答言之菀的问题,饶是一笑,瞥瞥手环问:“姑娘,冒昧问一下,你手腕上戴的那个是谁给你的?”
  “啊手环呀,我一个朋友送我的,”言之菀说,“董事长对古玩也有研究?”
  “没有,只是瞧着这样式和做工很独特,就留意了下。”廖鹤年说。
  言之菀哦了哦,操着一副趁火打劫的口吻,“为保证公平,我也问您一个题外话。”
  “请讲。”廖鹤年笑了笑。
  “您有几个子女呀?”言之菀接着解释,“您别误会,因为之前看了一些您的采访,这么些年您从未带过子女出席公众场合,难免会让人好奇。”
  廖鹤年犹愣,随后笑言:“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叫廖时一,比你要大几岁,高中毕业后我就送他去国外留学了,目前在攻读博士,我那个儿子对生意没兴趣,他不想回国发展我也就随便他去了。”
  言之菀唔了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有一天您儿子肯定会回来孝顺您的。”
  “借你吉言了。”廖鹤年笑道。
  从廖氏大厦里出来,言之菀在门口站了半天,也可以说是出了半天的神,廖时一,廖希野,两人身份都对得上号,没什么可挑剔的,廖希野可能真是因为卖公司的事才和廖鹤年有交情,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让她有后门走,言之菀再一次感受到资本力量的强大,而且廖鹤年怎么说都没有必要要骗她,站在那边的角度看,她和廖鹤年算是第一次见面,廖鹤年说的话应该代表着权威,毕竟老子都出来认儿子了,她一个名不经传的外人肯定没理由再怀疑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怪廖希野心思太深,老混淆信息,害得她猜来猜去到现在才打从心底信任廖希野,但是有个疑问,从一开始她其实不必去在乎廖希野是谁,只要签到合同就行了,各取所需,为什么她对廖希野的求知欲已经上升到如此强烈的地步,她之前处朋友的方式都是不摊明就不追问,大家开心就成。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好奇心促使脑子里每天都装着廖希野,廖希野仿佛无处不在那样,让她时不时就会想起......
  琢磨不出源头。
  言之菀摇摇脑袋,心里有些不愿意再去想这个问题,便赶紧回到车里把空调打开,没先送合同回家,而是打电话叫张临出来吃午饭,顺便去趟潘家园。
  张临老早就做好了准备,带了一堆防身利器过来,什么防狼喷雾防狼电棒激光笔报警器等等,装了一袋子。
  “闹呢你,那潘家园是狼窝呢还是狠人堆,带那么多东西去。”言之菀翻袋子翻着翻着就乐了,看完就把袋子丢还给张临。
  张临一脸怂样,“我这是为了咱俩的安全未雨绸缪,要真遇到危险了,到时候跑都来不及。”
  “跑都来不及了,你那堆东西还用得上?”言之菀拿话堵他。
  “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今天就躲在哥哥身后求平安吧啊!”张临拍拍胸脯。
  言之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赞成,拿起筷子伸进火锅里夹了两片牛肉上来,沾沾蘸水就送进嘴里,张临见她吃得香,也抓紧捞肉。
  酒足饭饱后,两人才去潘家园。
  这地方虽远离市中心,周边一片全是老城区,因为租金便宜,这边就变成了年轻人的聚集地,街里坊间时刻传出摩托炸街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的,路面也没市区里那么宽阔,开车进来几乎都是缓行,等找到停车的位置,言之菀看看时间,花了大半个小时,当然也存在张临开车畏畏缩缩的原因。
  下车沿着街面往前行一百米就是潘家园的大门口,进去一望,这里又是另外一个的市集之地,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有摆地摊的,也有开商铺的,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来买卖看货的人依然不少。
  “全北城就这么一处卖各种档次古董的地方,所以人会比较多,”张临左右张望着路两边摊子上各式各样的古董说,“你跟紧点儿,别走丢了。”
  言之菀点了两下头,紧挨着张临从人流中穿越,一路走走停停看看,缓行了大半段才来到张临说的那个老板家,家门口睡着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言之菀和张临走近,它叫都不叫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言之菀抬头瞧顶上的店名,招牌前挂着的“清仓大甩卖”五个大字让她想直接走人,整家店透着一股浓浓的我不靠谱的气息,不过来都来了,她还是被张临拽进了店。
  “老丁?老丁?”张临一进去就喊,“快出来接驾,大白天的怎么连个看店的人都没有,就不怕你的这些宝贝被人偷走啊!老丁?”
  “别喊了,我爸爸在东巷那边跟人下象棋呢。”在一排货柜背后冒出来一个剃着光头的小孩,揉着眼睛一脸刚被张临吵醒的嫩样儿。
  “原来是小丁呀,”张临倚着货柜去抓他光溜溜的脑袋瓜子,“你去把你爸爸叫来,就说张少爷有货让他掌掌眼,这位漂亮姐姐带了很贵的货来。”
  小丁瞧瞧旁边站着的言之菀,朝挂了块门帘的门里喊了声:“哥哥,哥哥!有人找我爸爸,说要掌眼。”
  “谁呀?”门帘被撩开,从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男生,染着黄头,身材偏瘦,双目无神,下巴削尖,跟网红锥子脸差不多。
  言之菀顿然一愣,气势如虹地越过张临就上前去要抓人,“钱子恒!你让我好找!”
  中间隔着一排玻璃货柜,钱子恒只是怔了半秒随后反应极快,迅速钻进门帘里跑了。
  靠!还跑!
  言之菀单手按住柜面,一跃而起,翻过货柜冲进门里去追人,一逃一追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张临愣在原地和小丁大眼瞪小眼,反应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叫小丁把俩货柜中间的挡板锁解开。
  小丁被吓得一愣一愣的,速度慢,还得现场去找钥匙,张临心急如焚,不明白言之菀为什么突然要去追那个男生,那男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瘦成那种鬼样子,张临哎呀一声,连忙跑出店外,从旁边的隔道里岔进去。
  店后边是个小院子,钱子恒胡乱扒倒旁边的物品以挡住言之菀,等言之菀追出来,钱子恒骑上院外的一辆摩托车,速度很快地冲了出去。
  “钱子恒你特么给我站住!”言之菀跑着追了一段就停下来,看看钱子恒的逃跑方向,她便往旁边的巷口跑,刚才进来时和张临逛了大半的路,没估算错的话,钱子恒逃的方向应该是她停车的地方。
  张临刚看见她的身影,又得跟着继续跑,“之菀,之菀你干嘛呢?等等我呀!”
  是欠了钱还是啥啊,追红眼了还!
  张临一步不敢松懈,潘家园里人多,怕把言之菀跟丢了,出了潘家园,张临又随言之菀跑了一百米到达停车的位置,就在他以为要结束的时候,一辆摩托车猛然间从他眼前冲出来,在几辆车之间歪歪扭扭穿过,当场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言之菀按着他的头推他上副驾,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马上抓住门棱上的把手指着车前方大叫:“啊啊啊啊啊啊!之菀你开慢点儿!慢点儿!要撞上了!右边有车啊之菀!”
  “想活命你就给我闭嘴。”言之菀神态淡定如常,唯眉心微微收了几分,她跟着钱子恒一路追过来,竟进了条小道,开出去就是西四环,看来逃跑路线是提前就制定好的,但钱子恒没见过她,估摸着是为其他人准备的。
  是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张临被吼了一嘴,两只手抓住把手整个人吊在门边,嘴唇咬得发白愣是不敢再吭声。
  一辆摩托一辆超跑在宽阔的大道上飞速行驶着,超跑的引擎声如猛兽苏醒,滚滚长鸣划破天际,震耳欲聋。
  言之菀油门踩下了大半,已经超去摩托前头,可钱子恒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照旧没命地加快速度逃窜,要是风不大,言之菀都想摇窗户骂人了。
  这么追击了十多分钟,前面就是十字路口,得想办法把钱子恒逼停,不然他要是窜进树林里,就追不了了。
  “啊啊啊啊啊之菀!”张临忍不住大喊,“车,有车撞上来了!减速减速哇啊啊啊啊!”
  钱子恒也看见了,前方十字路口横向的两边同时有两辆越野以极快的速度相对而来,钱子恒连忙拉住刹车。
  超跑由于原本速度就很快,制动距离依然长,而那两辆越野像是有意朝言之菀撞来,言之菀把刹车板踩到底想及时停住,那两辆越野的车头已不约而同撞上超跑的,车身猛地一震,外面像是有什么破裂的声音。
  而惯性太大,张临一个没稳住就直直往前扑,嘭的一声,人抬头望望言之菀,鼻血汩汩直往外流,然后又扑回原来的位置。
  言之菀的额头磕在方向盘上,抬起来时她看了眼后视镜,钱子恒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一瘸一拐的腿,骑上摩托往反方向跑了。
  妈的!
  言之菀闭了闭眼,手缓缓握紧,咬着牙捶了下方向盘,过了小会儿她喊:“张临,张临你没事吧?”
  车身又突然动了一下,那两辆越野分别朝后面倒退,往路的正前方驶离,瞬间整条大道上只剩下这辆受了伤的超跑。
  “张临......”言之菀扭头,看见有鲜血不停地往下滴着,她心神凝滞住,用劲把张临拉起来,人已经昏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言之菀给他把安全带拴好,重新打火,赶去医院,等到地方已是十多分钟后,言之菀将张临交给医生就去缴医疗费那些,排完队出来,她也懒得再上楼,又一胸腔的烦闷不安,便去停车场透透气。
  超跑的两只前灯全部损坏,车前盖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撞裂,言之菀绕了两圈,这要是修下来,除开保险补偿,自己还得掏不少钱。
  过往的路人见这样一辆豪华跑车竟被撞成这番模样,都忍不住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言之菀,仿佛她就是个没啥出息只会玩乐的富二代,得被人戳着脊梁骨暗地里指责。
  此时此刻的言之菀又莫名特别烦躁,浑身都是刺,谁要在这个节骨眼儿是那撞上来,铁定被扎成马蜂窝,听见议论声愈发响了,言之菀扭头瞥一眼这些路人,冷得像块冰的脸立马把人吓跑。
  敢说不敢看,没意思。
  言之菀回头继续瞧着伤痕累累的车头,联系周小贝到医院来先帮忙照看下张临,就给4s店打电话,打了好几通却没一家敢修的,最终得知只有一家私人修理俱乐部能修这辆超跑,她便开车过去。
  说是私人俱乐部还真的是私人的,言之菀按照地址把车开到俱乐部门口,下车了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在,再瞧瞧俱乐部的外观,是个仓库改造而成的,喷了香槟色的漆,招牌设计得很独特,整体看上去颇具格调,两扇大门开着,放了张军绿色的帘子挡住。
  私人的就是逼格高。
  言之菀把合同连带包和手机一块儿拿出来,掀帘走进俱乐部里,迎面忽然撞上来一人,她没吓着,倒是眼前这人吓着了。
  “言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中午的时候难道......难道被发现了?”林至正捧着茶杯喝水呢,刚吞进嘴里的水差点儿又被吓得喷出来,又瞧见言之菀的脸色微微泛着苍白,左边额头上破了皮,小肿包表面浸着红红的淤血,林至急忙喊,“老大!老大!言姑娘来了,救......”
  “小点儿声,听得见。”廖希野不知何时已站在二楼的实木楼梯上,一身简洁的黑衣黑裤衬得他身材格外修挺,面容俊凛,愠暗的眼半睁,一步步走下楼来。
  “抱歉,出了点事,我不小心把你的车撞坏了,”言之菀往前挪了几步,冲廖希野咧出个笑来,笑意却未达眼底,“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知道这里能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喊人修吧,甭管多少钱都算我的。”
  廖希野一直未应话,目光始终停留在言之菀身上,走到言之菀跟前他也没开口,锁住她的眸光里沉沉如墨,手抬上来捋了捋她左额角的细发,弯了些腰就将言之菀打横抱了起来,“话说那么多也不怕累着。”
  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这时候廖希野的嗓音里掺了几分温柔,言之菀心神稍动,整个人全部放松下来,似乎待在他怀里就很安全,不用去思考别的事情,言之菀抱住廖希野的脖子,脑袋瘫在他宽硕的肩膀上,低着声音像个犯错的孩子:“对不起,我把你的车撞坏了,我没有好好保护它。”
  廖希野没说话,长眉微蹙着往楼上回,等来到隔间门口,廖希野走进去就反脚踢门关上,才柔声询问:“额头怎么弄的?”
  “磕方向盘上了,”感觉到廖希野要将她放下来,言之菀连忙收紧双臂,额头抵着廖希野的侧脸,声音变得尤其轻,缓缓问他,“廖希野,你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菀菀心情不好是因为没抓到钱子恒,这一哄廖长官逃不掉的^_^
  第29章
  “喜欢。”廖希野将言之菀放到绵软的沙发上, 人顺势坐下来。
  言之菀仍然搂着廖希野的脖子没松开, 光是喜欢这两个字就足够她消化半天了, 她莫名心慌了一下, 怔怔看着廖希野的眼睛, 不像是在说假话, 和廖希野在一块儿也有段时间了,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包包和合同掉落在地上, 言之菀垂眼盯住廖希野的唇, 吻了上去, 再离开, 张着直碌碌的大眼瞧廖希野,“是喜欢我的身体还是别的?”
  “你觉得呢?”廖希野揽住言之菀的腰肢往怀里捞了捞,这样好抱着她,说话也方便些。
  “我不知道, ”言之菀摇着头,眉眼低垂着, “我现在心情有点糟糕, 没办法去猜想你的心思,就算换作平常, 我也猜不透。”
  “好, 那我跟你说明白, ”廖希野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言之菀的头,“我对你的喜欢是男人想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那种,比你想象的更早, 也更深,但你不要觉得害怕,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菀菀。”
  言之菀犹愣,掀眸望廖希野,半晌后她挑了挑唇角,“第一次有人这样喊我的名字。”
  “不喜欢?”廖希野问。
  “没有,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言之菀说。
  廖希野一笑,吻吻她的额头,“我去拿药箱,等会儿。”
  “嗯。”言之菀应,廖希野起身,没走太远,就在斜对面的一个橱柜上,言之菀便挪了挪身子,换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沙发背盘腿而坐,扫了一圈周围的陈列摆设,“你这里还挺不错的,光线充足,南北通透,设施齐全,能休息能喝茶,隔音效果也好。”
  “喜欢就常来坐坐,”廖希野提着药箱过来言之菀旁边坐下,打开,拿消毒药水和棉签出来,让签头完全浸满药水,轻轻擦拭着言之菀左额上的小肿包,“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没有,就磕着头了,”言之菀说,却见廖希野一脸不信,她便扭身面对廖希野打趣,“要现在脱衣服检查吗?”
  察她开始无所谓的态度了,廖希野蹙起眉心,语气中有三分严肃,“以为我不敢?”
  认真了。
  言之菀浅笑盈盈地撇撇嘴,“楼下有你的手下,还是别了,真的只有额头破了点儿皮。”
  廖希野淡睨她,拿了片创可贴撕开然后给她贴上,“今天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偶然间撞见了一个我很想找的人,没抓住他,还被别的车撞了,其实也没什么......”言之菀的声音逐渐低小下去,过了大半天,她叹了口气望着廖希野娓娓道来,“我是言家人,就是苏老夫人的亲孙女,我小时候生活得很幸福,直到我的父母因为车祸突然去世,从此变成没爹疼没妈爱的野小孩,除了我奶奶,没人能管得住我,身边的人也都变了个模样,不过我并不在乎他们是什么,为难我我也无所谓,后来言晟送我出国读大学,我见到了一个流浪汉,他说当年的车祸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就回来了,一是想查出当年车祸的真相,二是争家产,今天遇到的那个男生手里头很可能有我需要的线索,我找了他很久,但是有人似乎在保护他,你或许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家庭关系一直很复杂,明里暗里各种争讨,为了我父母这事儿,我甚至连我亲大伯那一家都在怀疑,现在除了我奶奶,其他人我谁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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