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听着永嘉的质问,看她苍白额头浸出的汗,寂寂不语。
    姜尚宫被王然带着人拖下去时,没有丝毫的挣扎求饶,只双目直直望着永嘉,她们指尖松开的一瞬,她只劝:“殿下保重身子。”
    永嘉想要阻拦,可她身上力气殆尽,她望着被越拖越远的姜尚宫,挣扎的想要爬起身,最终狼狈的摔回榻上。
    寝殿的门在外关锁的那一刻,永嘉的心血似被抽尽了,她摔在榻上,四肢虚软冰冷,她的身子随着她的心一起颤抖。
    沈邵撩起衣摆,在床榻旁坐下,他望着伏在榻上的人,抱住她的双肩,将她从榻上扶起,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他的眼神似深夜,看不见波澜,瞧不清喜怒。
    沈邵将永嘉抱到怀里,他用指腹去擦拭她额头的汗,擦她眼角的泪。
    永嘉急急抓住沈邵的手臂,她眼底皆是血红,一张小脸惨白,连唇瓣都是无血的,她的声音虚弱不堪:“别杀她,不是她的错,不关她的事,你不能杀她。”
    “朕知道,永嘉,”他继续异常平静的替她擦眼泪:“可朕的孩子没了,朕狠不下心怪你,总要有人替我们的孩子陪葬。”
    “朕说了不许你出府,朕私底下不止一次告诉过姜尚宫,你的身子不能折腾,可她偏偏纵着你,还要私下替你雇马车,帮着你出府,她该死。”
    沈邵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用勺子盛了药,递到永嘉唇边:“吃药吧,好好养身子。”
    永嘉僵在榻上,她推开沈邵递来的勺子,掀了被子,跑下榻,她急急的向外跑了几步,便无力的摔在地上。
    沈邵手中的药被永嘉推洒了,药汁洒了满身,他似乎未恼,他看着摔在地上的人,放下药碗,弯身去抱她。
    他从后环住她的腰,她愈发的瘦,他单臂轻轻松松抱住她,她已被力气挣扎,被他抱回床榻。
    “沈邵,你若杀了姜尚宫,我会恨你一辈子。”
    沈邵望着永嘉含泪的眼,他捧着她的小脸,指腹抚着她的唇:“朕不杀她,难道你想朕去杀陆翊吗?”
    他话落,眼瞧着她神色一僵,他抬手将黏在她额前的碎发一缕缕拨开,他捧着她的小脸,她如今脆弱的,让他明明恨,却忍不住心疼心软。
    “永嘉,我们的孩子,没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与朕说吗?”他神色深深的望她。
    “求陛下,别杀姜尚宫,行吗?”
    沈邵低笑起来,嗓音一片哑,他手掌抚摸着她的发:“你不说,没关系,朕会查出来,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邵离开时,永嘉紧紧拽到他的衣袖,被他用力挣脱开,他头也不会的出了寝殿,大门打开,视线里是被长侍压跪在地上的姜尚宫,她口被堵住,毫发无伤。
    永嘉的眼睛瞪大,她见沈邵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他身边的下人放了姜尚宫,拿掉堵在姜尚宫口上的绢布。
    姜尚宫急急从地上爬起,踉跄的朝殿内跑。
    ***
    沈邵大步出了夕佳楼,早候在外面的庞崇大步迎上,庞崇低身见礼:“陛下,京城巡卫司来报,在楚国医馆里发现数名尸体,都是通身黑衣,刺客打扮。”
    长万站在王然身边,听见庞崇的禀告,犹豫再三,斗胆开口:“禀陛下…奴才方才奉旨审问那车夫,车夫说殿下今日去的就是楚国医馆。”
    沈邵闻言瞬间转头看向长万。
    长万感受到天子直直投来的目光,一时心上发虚,他面上故作镇定,低垂下头,继续回禀:“那车夫还说…他等候时听见了楼上的打斗声,再不久就…就……”
    “就什么?”沈邵蹙眉。
    “就看见陆将军抱着浑身是血的殿下出来,他们先是回了陆宅,随行还跟着一个医士模样的人……再后来,陆将军才将殿下送回府。”
    庞崇闻言,在旁斗胆猜测:“陛下,莫不是那些死了的刺客是冲着殿下去?陆将军在场救了殿下的命?”
    沈邵负在身后的手开始控制不住颤抖:“去查…去查那伙刺客,是谁的人。还有陆翊,盯着陆翊,那个随行的医士,也要给朕找到,全都要给朕找到!”
    身边的人散去,沈邵独自站在殿前,他忽然害怕的厉害,他宁愿是她偷跑出去见陆翊,也不愿这世上有谁处心积虑想杀她。
    ***
    何府,何铎屏退所有下人,独自进了何长钧书房。
    “长公主没死,我在外面亲眼盯着的,被陆翊给救了。”何铎急声开口:“怎么办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那些刺客呢?”何长钧闻言先问。
    “死了两个,另几个被陆翊重伤,我已派人都灭了口了。”何铎回答。
    何长钧松了口气:“那便好,”他叹罢,接着冷笑:“这长公主真是命大,这么多人都杀不了她。”
    “我当时远远的看着,她是被陆翊抱出来的,满身都是血,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染了别人的血。”何铎回忆着,他仍旧心急:“父亲,如今我们刺杀失败了,可会引火上身?”
    “那些刺客都是我在北疆培养的无名死士,本该死在战场上,被我救回来的人,早被除了名,如今既然都死透了,这世上便查不到他们的踪迹,别说长公主,就是陛下都查不到,你慌什么?”
    何铎见何长钧如此,也松了口气:“儿子只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