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鬼使神差地停在了那个小摊前。
    “小姑娘要什么啊?”
    大叔态度热情,那时明黎尚且有点不好意思就此走掉,又也许心底已经有些动摇,于是扯了跟红线问对方,“这个绳子是用来做手链的吗?”
    大叔拿起旁边已经编织好的红绳手链给她看,说:“就是这样的。”
    红线对于中国人而言总归是不一样的,它被赋予的意义里,最广为传泛的便是姻缘一类。
    明黎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没有下定决心。
    但大叔是商场老手,一眼就看出来她的纠结,给她科普:“这些珠子都是上好的天然水晶嘞,可以免费刻字,刻你自己的,或者喜欢的,两个在一起,可以长长久久。”
    明黎有些好笑,对方在她这个二十一世纪三好少女前夸谈这些,也太离谱了,但更离谱的是,她居然有些心动,真是疯了。
    明黎将那两根红绳拿出来放在灯下照耀了一下,珠子上面浅浅的两个字显露出来。
    许是时间已经太久,之前刻字用的漆已经掉落大半,只能看出一点点轮廓,但明黎却清楚的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一个是没有送出去的“昭”,一个是至今没戴上一回的“明。”
    那时她甚至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怎么世界上没有两个“日”组成的字,这样他们的名字一个带日,一个带月,多般配。
    后来闲得无聊时再想起去查字典,发现当时的自己知识还是浅薄,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个字——“昍”,音同暄,明也。
    惋惜间又觉得自己这番举动实在是多此一举且.....无可救药。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将这个红绳送给对方,但一直没有找到理由,后来又很忙,而且她虽然知道霍昭生日,可对方从未在班上大肆宣扬,也没有正儿八经说自己要过生日,届时怎么解释她从哪得知他生日?
    是交报名表时填身份证偶然一瞥,似有心似无意记在了心底。
    明黎靠在了椅子上,闭了眼冥想自己曾经还干过那些现在想想都觉得羞耻的事。
    喔,是了,还写了一封信。
    写就算了,还刻意换了字体,还特意绕了一圈去邮局贴上邮票怕对方收不到。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信还没有寄出,对方就出了国。
    后来她跑到收发室还特意看了一眼属于他们班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负责收发室的工作人员告诉她,每到毕业,这一届的学生,如果还不来领,柜子里的东西他们都会选择扔掉。
    说不上失落还是清醒,又或者两者兼有,没收到也好。
    没有了霍昭,明黎成绩稳居第一,最后以702分夺得S省理科状元,作为近几年唯一的女状元,明黎荣登了S省日报的头版封面,照片里她穿着长礼校服,笑容浅浅。
    高三那阵子她处于封闭状态,手机一律关机,除了月底周末会拿起来看一眼信息,其余时间都放在教室的保险柜里,等到毕业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电板已经坏掉了。
    那时尚且没有云空间,里面的一些照片都随之丢失。
    明秀雅给她打了一大笔钱让她出去走走,她换了台新手机,想要登陆qq时却发现密码不对,那时她手机欠费早就停机,于是账号没办法找回。
    像是上天注定,她和霍昭最后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不过那时微信已经流通起来,她随之注册了微信,好在她记性好,还记得温淑的电话,加上了对方的微信。
    对方听说了她账号被盗的事,也劝她放宽心,反正现在也没人用QQ了,随之给她推送了几个班上关系不错的同学的微信。
    霍昭的微信号言简意赅,名字大写加生日,一眼就让她分辨出来,但明黎迟疑着却还是跳过了他。
    没想到,如今却以另一种方式全了她当年的念想。
    她想起晚上那会自己递出去的手机,此刻仍然觉得心颤。
    正发着呆,朋友圈却突然显示了一个红点,她有一点强迫症,但又由于工作原因不能设置免打扰,没看见还好,看到了就忍不住去点进去看——
    是霍昭。
    他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那是一张图片,黑的一团,白的一团,应该是远景,画质不知道是太差还是经过了模糊处理,根本分辨不出里面是什么,只是右下角有个时间标注——“201652813:20:45”
    配的文字却是“20246220:39:56”
    明黎心里闪过一抹微妙的感觉,但一时没抓住,再想深究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这一串数字有点说不上来的眼熟,但又想不到有什么深意和联系,习惯性地顺手截了张图。
    再次刷新的时候,下面已经多了许多评论:
    余鑫:“天呐,班长竟然发朋友圈了。”
    章镇:“这都什么意思,看不懂。”
    温淑:“夜来非?”
    周洲:“哦豁。”
    “.......”
    霍昭朋友圈寥寥几条,明黎到家第一件事就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没几秒就翻到了底,都是些看起来颇有纪念性的日子特意发的。
    唯一一张照片是导师的研究成果留影,一张集体照,六个人,一个非常漂亮的白人紧挨着站在他身边,凭着直觉,明黎就感受到了那位女子肯定喜欢霍昭。
    八年的时光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