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哽咽但清晰有力,老杨沉默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地上满是烟头,他不知道此时此景该说些什么,但心里头总有些堵,只能劝慰对方:“没事的,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从今天起放心学习,不要担心学费的事情。”
    杨耀红着眼在他目光里点了点头,语气郑重:“老师,我一定要进省一。”
    “所以他在那场考试中作弊了是吗?”霍昭听到这里,轻嗤着问了出声。
    第33章 舞弊   为什么最后会来到江川,属实是一……
    究竟做没做弊已经不可考究, 毕竟这事对于老杨来说,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
    但当时因为结果被判定作弊,杨耀被取消了竞赛资格, 不过好在还能回去参加高考,老杨在不可置信中又怀着点万幸的情绪去平行班找杨耀, 但却被对方班主任告知请假回家了。
    就算时隔十多年,如今的老杨依旧能回忆起当年他再次到杨耀家的那一幕。
    少年平躺在大厅上的隔层里,浑身发冷,满身虚汗,枕头边醒目地摆了封信, 上面封口处还写着遗书二字。老杨被吓了一大跳, 本能背起少年飞快地赶回自己车里, 闯了好几个红灯将人送去了市医院。
    急救室走廊上不能抽烟, 老杨生平没这么狼狈过,夹着烟的手指都在发抖,趁着抢救的时间这才从兜里掏出了那封皱巴巴的遗书。
    “亲爱的爸爸妈妈,原谅耀耀的不孝,但我想如果耀耀不在了,你们应该会拥有更好的生活吧, 每天忙忙碌碌地挣钱, 但我似乎有点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这一眼望不见的人生是否还有什么意义,通告被贴在教学楼的宣传栏里,同学和老师们的目光看向我总是带着鄙夷,好像我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一样。
    我没有作弊,我和杨老师这样说了,可对方总是说这已经不重要了,要我好好高考, 但我静不下心来。”
    杨耀确实来找过他,言之凿凿自己没有作弊,但这样严苛的考试,并不会无缘无故讲一个考生舞弊,老杨自己亲身经历过竞赛,对杨耀说的话只觉得荒谬,但又不想打击学生,还是委婉地劝慰他安心准备高考。
    他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杨耀自杀的诱因。
    “我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仿佛都能感受到来自四周恶意的目光,我读不下去书,成绩也日渐倒退,同学们怀疑我平时考试也是作弊来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们根本不会听。”
    “要不死了吧,我这有想了很多次,但我不敢。我每天都想,每天都不敢。”
    “但是今天周考出成绩的时候,就连班上成绩最差的同学,都在笑我,他说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拿着不是自己考得成绩还有脸在班上待着,是他他就没脸活在世上了。”
    “我觉得他说的对,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怪他,是我自己突然想明白了,就算我知道自己没有作弊,但这件事仿佛已经粘在了我身上,我再也摆脱不掉这个污点,除非我去死。”
    “那就去死好了,反正我活着也是拖累你们。爸爸妈妈,没了我以后别那么努力了,去拿家里的存款好好修一下房子吧,也能住的舒服一点,记得留点钱养老,杨耀的人生,就到这里啦,希望爸爸妈妈以后能过得好,不要想念我。”
    老杨几乎是红着眼看完的,握着纸的手指紧紧攥着,五指泛白手背青筋凸显,坐立难安。
    好在最后人是救回来了,老杨也松了口气。
    “你是这孩子他老师吗?孩子爸妈呢?农药是能乱喝的吗?”医生不明前因后果,也只见到了老杨,呵斥道:“得亏现在农药灌了水,还不至于出人命。”
    老杨没被人这么指鼻子嘲过,精神本就紧张了一下午,陡然放松了绷直的背,低声自骂了一句。
    杨耀父母赶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这是老杨第一次见到对方,杨父搀扶着杨母,而杨母隔着病房在走廊上压抑着一直在哭。他们穿着很简陋的工人统一发的长衫,杨母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掺了一些棉花,杨父佝偻着背一直在叹气。
    “还好人没事。”杨父在叹息中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声一声敲打着老杨的脊背。
    “我早就说了,不要让他参加什么竞赛,你说说有什么用啊,还把这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杨母边哭边骂,又怕吵醒了房内的孩子,故而压着声,“我家耀耀那么实诚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作弊呢。”
    老杨一根烟握了好几个小时,纸圈已经被□□得不成样子,些许烟草都掉了出来,没有搭话,就坐在长椅的另一头听着两人的指责。
    “现在这些学校就是想坑钱。”杨母用衣服抹了抹泪,又骂了句:“杀千刀的。”
    那个夜晚太过漫长,现在老杨回想起来,都能记住那条昏暗的长廊有几盏应急灯。
    “杨耀对此表现得太过偏执,我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老杨哂笑一声,似在自嘲:“然后我就去找了关系问省会的朋友,到底杨耀舞弊事件是怎么回事。”
    霍昭连忙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老杨摇了摇头,语气晦涩:“朋友告诉我,杨耀在交卷铃响的时候还做了答。”
    考试有规则,交卷铃响必须放下笔,否则以舞弊处理。这么一看确实是杨耀自己的责任,霍昭沉吟了一瞬,带着疑惑问道:“那为什么他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