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签了名,便接林桥和孩子一道离开,出门坐进了节目组的专车。
    “告诉你们王导,下次不要让属下把我的行程放在网上。”陆熙年有些愠怒道。肯定是节目组的某些助理泄露了他的行踪,才弄出这一遭来。
    顿了顿,他再安慰林桥和林晨晨:“刚才你受惊了,孩子没事吧?”
    林桥落落大方道:“这没什么。以前我和我儿子演出的时候,也有人围过来送东西。鲜花啊、蛋糕啊、玩偶、唱片啊、什么都有。我们还收到过99朵玫瑰花呢!”
    林国栋幽幽吐槽一句:“可你第一次登场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张价值二十万的房卡。”
    “房卡?!”陆熙年立即提高了八度警戒:“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某些不怀好意的男观众想非礼我,被我给骂走了。”林桥说了说当时的经过,“当着观众的面,我把房卡给辦了。师哥,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陆熙年竖起了大拇指。他的林师妹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你也一样。”林桥反过来安慰他,“和粉丝多接触接触,就会发现大家还是好人多!”
    陆熙年转头看着她,连眼神都柔和了下来,“那是一般人的想法。但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知道了。”林桥点了点头,她记下来了:师哥其实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倒是他主持的节目,一个比一个热闹。
    比方说,这《梨园旧谈》节目刚开幕,第一站就在一个很热闹的地方拍摄:上海戏剧学院。这是全国排前四的综合性艺术院校,号称三轮艺术面试比高考还要难的地方。
    话说这几天,上戏正在进行“全国戏曲普查”工作。这号称是戏曲界的全国高考,规模非常宏大,来了好几万人应考,学校里到处都能听到唱戏的声音。
    这次考试的学生,都是来自各地方戏曲社团的演员们。至于考核他们的考官,则是各大艺术高校的戏曲教授们。
    陆熙年告诉她:“现在,国家很重视保护地方戏种。但这些地方戏种还有多少留存下来,还有多少演员具有专业演出的水平,哪个部门也吃不准。所以,相关部门才委托这上海戏剧学院,每隔几年来一次全国考核,一来掌握地方戏种的生存现状,二来也方便遴选人才,不至于让明珠蒙尘。”
    “考核不过关怎么办?”
    林桥知道:许多小戏团里都存在着吃空饷的现象,好多演员都挂名不唱戏了。
    陆熙年淡淡道:“如果考核不过关的话,就取缔这个戏曲社团的官方认证,同时也取缔他们接收官方资金援助的资格。”
    “这么严厉?”
    “毕竟上次普查的时候,吃空饷的演员太多了。”陆熙年意有所指道。他的这档节目,就要从这次戏曲界的“全国高考”开始。
    这《梨园旧谈》第一期节目,会着重介绍今年又有多少戏曲社团要取缔,又有多少地方戏种要消失。这绝对会是个吓人的数字。
    可不用这些数字来论证的话,人们是不会意识到:老祖宗的戏曲正在急剧消失。
    很快上海戏剧学院到了,导演组和摄影组都已在此录制了半天。
    走进大学校园里,陆熙年再次受到了大学生们的追捧,林桥站在他的身边,发现他真的对那些热切的目光一点感觉都没有,肯定是习惯性漠视周遭的人群。
    她忽然想起爸爸说的一句话来:这小子是个外热内冷的人,内外反差割裂的很大。也不知道:他如何养成这样的性格?
    当二人到达考场时,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哭声,只见一个穿着花旦头面的女子跑出了考场,身上的戏服都没来得及脱下。
    接着下一个演员战战兢兢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他也哭着跑了出来,还嘟囔道:“里面的十位教授轮番把我们骂了一遍,什么歹话都说出来了,真的太严格了!”
    其余的“考生”也在交流着经验:“湖南地方戏曲的考核特别严格。国内排的上名的湘戏教授都来了,还分为花鼓戏、巴陵戏、辰河戏、湘剧、祁剧几个小种类,每种的考核方法都不一样,划分的太细致了!”
    “刚才我唱了辰河高腔,教授说不过关,还问我唱的这么生疏,怎么还在剧团混的?”
    “大家一定要准备好纸巾,出来不哭就是人才!”
    “太严格了。我们潮剧社团都好几年发不出工资了,哪还有时间练功夫?”
    “我们社团的角儿都去了北京发展,没有角儿搭不出台子。连班主都半年不唱戏了,却让我们过来考核,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更惨,我学的是大庸阳戏,张家界的地方戏种,这都成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了。我那师父教了我两年就撒手人寰……”
    ……
    林国栋小朋友负手而立,淡淡道:“这样也好,不考不知道,一考吓一跳。”
    “形势比人强,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林桥则道:“不是每一种传统艺术,都能跟相声一样落地摆摊,就能搭伙起灶的。搭戏台子的花费非常高昂,光是一套好的蟒袍就要花费几万,这些地方剧团资金短缺,买不起十几套好戏袍,自然也就无法演出。”
    陆熙年则道:“就算买了以后,听戏的人少了,没有观众,摆着不穿也是一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