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煊闻言,依然没什么反应的看着窗外。仿佛一点也没听进去羿宁的话。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燕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叫羿宁心头一慌,他只是做了最明确也最理智的做法,可是为什么燕煊会这么生气。
    忽然的,羿宁想要做些什么弥补。
    他掩在袖内的手指微微蜷起,良久才道:“我不了解你,你给我机会吗?”
    燕煊的眼睛始终没有落在羿宁身上,只是看着窗外不出声。
    甘儿见状,立刻一阵小跑从魔辇上溜了出去。
    留下羿宁和燕煊两个人,空气更安静了。
    “燕煊,只有你自己觉得痛苦,旁人是感受不到的。”羿宁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冒昧,可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燕煊这样,“所以,能告诉我吗?”
    燕煊还是沉默着,就在羿宁以为他不愿说出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燕煊轻轻地一声笑,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压抑着刻骨铭心的疯狂和恨意。
    ——“是你要看的,肮脏下贱、悲惨懦弱的我,是你自己要看的。”
    羿宁被团团魔雾笼罩住,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像是有团团的棉絮梗在喉咙,他没办法发声,只能等待着黑暗一点点过去。
    燕煊不会是想把他杀了吧。脑海里猛然窜出这个念头,羿宁紧抿着唇,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眼前的事物突然一点点清晰起来。
    他在一个陌生的大宅外,羿宁抬头看过去,大宅上的牌匾是同样烫金的大字。
    “燕氏药坊。”
    羿宁喃喃出声,下一秒眼前腾起魔雾,散去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大宅里面。
    “啪!”一声木板抽在皮肉上的脆响,女人被打得整个人跌坐在地,怀里还护着一个小孩。
    羿宁连忙上去想护住那被打的女人,却惊异地发现这个女人,浑身颤抖着,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鳞片,眼睛是金色的竖瞳。
    他登时愣在了原地。
    她和燕煊,长得好像。羿宁低头去看她怀里的孩子,也在瑟瑟发抖着,和她一样,拥有着同样吸人神魂的金色竖瞳。
    “杂种生病了,自己想办法,再踏进我的书房一步我把你的腿砍断。”桌边的男人收起手中的木板,坐回座位去继续写字。
    他们看不到自己。羿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该不会是燕煊的识海吧,他处在燕煊的记忆中。
    那么,那个女人怀里抱的孩子,难道就是燕煊?
    羿宁靠近过去看,孩童裸露出来的细瘦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疹子和伤疤。
    那双眼睛里的目光是羿宁从未见到过的怯弱。
    燕煊在害怕啊。羿宁伸出手想要揽住他,却只能穿透他们的身体。
    脸上被木板生生抽出血来,女人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满眼恨意地看着那男人,抱紧了燕煊,轻声说:“煊儿,我们走。”
    母子两人相互搀扶着,刚蹒跚地走出书房,就被迎面走来的管家泼了一脸的热茶。
    热茶触及伤口,女人疼得面目狰狞起来,身上的蟒纹更加明显。
    管家啐了一口,骂道:“畜牲,一出门就看见这么个脏东西,谁让你们出柴房的,滚回去!”
    “娘。”小燕煊抱住女人的身体,手指轻轻挡在了女人的脸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滴也没落下来。
    羿宁心脏抽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燕煊以前,也会哭吗。
    “娘的,晦气,一个贱卖的魔奴,脏了老子的眼。”他听见那人走时还在骂骂咧咧。
    茶水滴滴答答从发丝滴落,女人摸了摸燕煊的脑袋,又说:“不许哭,往后这些,煊儿都要替娘还回来。”
    燕煊点点头,将眼泪生生憋回去,攥紧了拳头道:“我一定会把他们全杀了,一定!”
    这里的所有人,他们才是真正的畜牲!
    黑雾蔓延上来,羿宁以为这些便是燕煊要杀人的理由。却没成想,黑雾散去,面前的人依然是燕煊。
    此时的他已然长高许多,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只是还是很瘦,被人绑在了木桩上。
    这个年岁的燕煊居然还在被那些人欺辱?他们还算人吗?
    羿宁四下环顾,发现这里是一间厨房。燕煊就被绑在厨房的炉灶边上。
    炉灶里的黑灰将他的衣服染得脏兮兮的,他垂着脑袋,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从厨房外走进来几个人,羿宁眼尖的认出有一个人是燕承允。
    他也参与了欺辱燕煊?
    “喂,半魔血能增长修为是不是真的啊,这人脏死了,不会有什么病吧。”有人开口说了一句,羿宁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们该不会要——
    燕承允颇为得意地道:“放心,我家自己养的贱奴,我们都用过了,反正是个半魔,试一试也无妨。”
    说完,他从厨房随意地翻出一把刀,和一个空碗。
    羿宁瞳孔疾缩,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
    取血……取血,燕煊一向痛恨取血……
    雪白的刀刃照映出燕煊垂下眼睫的脸庞,毫无生气,甚至根本动也不动,忘记了恐惧。
    明明上一次见他时,他还会哭。
    “呲”地一声,燕承允扯开燕煊的袖子,扬手便是一刀,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将他的狰狞与狠毒暴露的一览无遗。燕承允笑着伸手将潺潺如小溪般蜿蜒在手臂上的鲜血,引进空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