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

  今天高庄村的晒场也有类似的安排。往年红枣一家夏至这天也都去晒场称重。但今年李满囤想着王氏月份大了,故而午晌后就领着一家人来庄里的磨坊称重。
  因今天包馄饨耽误了些时间,红枣家的午饭比平常要晚,连带的她一家到磨坊的时候,很多人已经称好体重,开始相互炫耀了!
  “你胖了吗?我可是胖了,过去一年我足足胖了有五斤!”
  “哈哈,那我比你胖,我可是胖了有八斤!”
  “不会吧?看不出来啊?你这脸上还是没一点肉!”
  “有没有肉,又不是你说了算!这得是看秤。秤说多少就是多少!”
  “称错了,一准是称错了。我不信,你重称,我给你看称!”
  “重称就重称!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
  走近人群,听着耳边各色的豁胖,红枣憋不住想笑——这世人的“豁胖”是货真价实的“豁胖”,不似前世大家见面时的“豁胖”多是类似“真看出来我瘦了啊?我其实瘦得蛮多的,足瘦了十斤,但没办法我脸大,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瘦了,真是愁死我了!”这样的“豁瘦”。
  看到李满囤一家过来,余庄头赶紧过来帮主家插队称重。
  李满囤一家也都重了——李满囤重了有十斤,王氏重了二十五斤,而红枣也重了有八斤,长到了四十五斤。
  对于一年内长了八斤,红枣极为满意——她身体健康,消化系统功能良好,她没枉费她吃下去的那些肉!
  “小姐,”四丫从人群里挤出来兴奋问道:“您重了几斤?”
  红枣得意地比了个手枪,四丫立刻叹服:“小姐,你好厉害啊!”
  “那是!”红枣得意洋洋。
  虽然前世她努力几年都没能把自己努力成一根闪电,但这世她随便吃吃就把自己吃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这世的审美真是太人性太友好了!
  她爱这世的审美!
  第151章 黄瓜和鸡蛋(五月二十六)
  夏至过后, 雨水骤多, 但一点也没耽误雉水城北街李家粮店的重新开业。
  经过过去一个月的口碑发酵,三十三家巷铺子的羊奶生意越来越好以致铺子里只一个挤奶工挤羊奶已供应不上铺子早市的需求——每天早上来铺子或买或取羊奶的人都要排队。
  幸而铺子开在巷子里, 且还有一个门堂可供排队的人避雨,但饶是如此,每天常来的客人, 比如朱中人还是禁不住跟余掌柜抱怨铺子里挤奶煮奶的人手太少,耽误了他的时间,让他等了。
  余庄头来找李满囤商议羊奶的事儿,红枣一旁听到禁不住笑道:“爹,咱们先前把羊拉到铺子里去, 原是因为担心羊奶挤出来后长时间的卖不出去就会坏。”
  “现咱家铺子里生意好,不少人每天早起定时来取奶, 倒是方便咱家的羊奶生意。”
  “往后余掌柜可以把每天客人定时来取的奶量加算到一处, 算出隔天早市要的份量,然后咱们庄子里的人根据这个分量把奶挤好烧好后直接拉到铺子里售卖可是省事?”
  李满囤闻言大喜, 没口赞道:“红枣, 你这个主意好!这样一来,这羊奶生意不止用上了咱庄子里空闲的人手,而且还减了咱们庄子牲口每天冒雨进城出城拉羊的趟数。”
  “说实话,这天天天下雨,下得我都担心咱家的牛啊、骡子啊,见天的这么淋着,会不会生病!”
  红枣……
  牲口可是庄稼人的宝贝, 家家看得比人还重。故而对于李满囤话里的槽点,余庄头完全认同。
  “老爷、小姐说的极是!”余庄头立刻点头附和道:“这天虽说已是夏天,但到底还没入伏,雨水打在身上还是怪凉的。庄子里的牲口淋多了雨,确是容易受寒。”
  “此外,刚过去的农忙,庄子里的牲口都出了大力,现在也合该好好养着,歇上一歇!”
  红枣……
  敢情在余庄头眼里,红枣禁不住在心里吐槽:庄里的夏忙就只有牲口出了力?似她爹李满囤作为地主,剥削阶级,说这话也就罢了,怎么余庄头,身为被剥削对象也这样想?
  商量定了主意,余庄头自去安排。于是三十三家巷羊奶生意的经营就不可避免地致敬了红枣前世的奶站模式——铺子羊奶分预定和零售两种销售方式,其中零售还是和先前一样,由挤奶工现挤现烧,客人付钱后难免要等一刻;预订的客人则限定每天早上开市后半个时辰內取奶,取奶的地方就是铺子的门堂,立等可取。
  自从羊奶的销售分成两波之后,铺子排队的状况得到了缓解。此外早市铺子还要兼顾卖菜,余掌柜和张艺分身乏术,故而给客人打预定奶的活计就落到了潘安头上,于是潘安心愿得偿,做上了生意。
  铺子生意经营得好,钱剩得多。李满囤想着家里给王氏生产准备的月子房还没有家什,就跑到城里的家具店很干脆地买全了主院西厢房一个堂屋、两间卧房的家什。
  看到店里伙计送来的家什里竟然有两张衣橱和两张架子床,王氏颇为吃惊道:“统共就一个月的事儿,买这许多家什做什么?”
  一张衣橱四吊、一个架子床五吊,这两张衣橱、两个架子床加一起就要十八吊,然后再加上三吊的长案、两张一吊的炕柜以及其他炕桌、饭桌、马桶之类,粗略算算竟是要三十吊钱。
  王氏心疼了!
  李满囤笑道:“过去半年咱们都睡惯了架子床。现你突然的换睡到土炕可是要睡不好?”
  “你坐月子,结果月子里却睡不好,这还能行?”
  闻言王氏心里感动,嘴里却只道:“哎——,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噶古?往后可别再花这冤枉钱了!”
  “也不算冤枉!”李满囤随口接道:“这往后桃花家来,也都能用!”
  王氏……
  闻言红枣也是扼腕:她爹这情商,真是帅不过三秒!
  家具店的伙计们装好家具后走了,红枣拿着抹布同她娘和余曾氏一起擦拭新家什。
  李满囤搬来两口小缸摆在炕尾,然后说道:“这几天天天下雨,地面到处回潮。这屋的炕得三两天烧一回去去潮!”
  “往后这炕洞里新烧的草木灰就拿这缸存着,正好留着生产用!”
  这世棉花金贵。高庄村女人生产时身下的铺垫都只有一条床单盖在草木灰上。
  红枣家有好几条新棉花垫被,但红枣想了想,却什么也没有说——棉被虽然蓬松软和,但这世却没有前世医院的紫外线杀菌消毒手段,故而单就卫生而言,棉花垫被反不及刚经明火高温烧成的草木灰干净无菌,于产妇有益。当然准备铺在草木灰上的那条床单确是要好好烫洗才是。
  想到杀菌,红枣在擦完家具后,拿了端午的艾叶来问王氏:“娘,月子房现在不住人,蚊虫一定很多,倒是拿艾熏一熏吧!”
  其实,艾不仅仅能熏蚊虫,还能杀毒除菌。前世非典的时候,红枣的妈就天天拿艾条熏屋子以防范非典病毒。
  艾条是精制后的艾。现世红枣没有精致艾的技术,没有艾条,但红枣想着这世的的细菌病毒也还是原始的细菌病毒,不似前世的细菌病毒那样拥有抗药基因,她拿着原始的艾叶熏屋子,正好原始对原始,效果想必也不会太差。
  红枣想着细菌病毒是微生物,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她很难给她娘讲述明白,故而红枣就只拿蚊虫说事。
  夏季多蚊虫,而婴儿因为身体带有奶香又最遭蚊虫叮咬,王氏闻言当即就拿了一个炭盆,抓了把稻草点燃后放进炭盆,然后拿艾叶盖在稻草上闷烧出烟来熏屋子。
  李满囤闻到艾烟想起今年夏天家里添人进口事情多,到时未必有时间再去割艾,便就拿起镰刀去庄子后山割了一大捆艾家来晾晒——天不出太阳天天下雨也不怕,横竖他家有前廊,风干也是一样。
  家什有了,草木灰有了,连艾也有了,看起来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日子到了瓜熟蒂落了。
  红枣是个急性子,生平最不耐烦的就是等待。先前农忙,红枣每天磨镰刀捡麦穗做家务,没时间想东想西;但现在红枣没了磨镰刀捡麦穗的活计不说,连家务都不用再做——彻底闲下来的红枣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盯着她娘越来越大的肚子琢磨男女。
  前世作为一个有阅历的职场女人,红枣理性地承认男性性别的生理优势,但内心里却并不看低自己的女性性别——一样的脑力工作,她干得并不比同职位的男性们差!
  所以,红枣并不以为她娘二十九岁生不出儿子就低人一等——前世她剩到三十八都还没嫁人呢!
  但这一次,红枣却迫切地希望她娘真的能给她生个弟弟:一则能圆了她爹娘多年求子的心愿;二来也省去老宅和族里那许多虎视眈眈的眼睛。
  如此一举两得,红枣以为她娘这胎最好是个男孩!
  不过生孩子这件事儿,急是急不来的。于是红枣就琢磨着能提早知道胎儿性别就好了,就省得她这样每天焦虑了!
  偏这世的医学水平还特别落后,作为助产士的稳婆连个像样的产检都不做,或者根本就不会做,更别提能有前世b超探测胎儿性别的技术了。
  所以,到底要如何才能提早知道胎儿的性别呢?红枣心中有事,就连给两条狗喂个羊奶都在走神,结果狗等不及了就往红枣手上端着的羊奶碗扑,红枣被唬了一跳,然后就手一抖,碗一晃,晃出小半碗羊奶来泼浇在飞熊头上。
  飞熊头顶一凉,心中害怕,反应在行动上就是死命地左右甩头——飞熊愣是把头上的羊奶似天女散花一般摇飞了出去。
  红枣见状自是慌不迭的躲避飞溅过来的羊奶,顺带嘴里喝道:“飞熊,别甩!听到没有,不许甩了!”
  从背后绕过去,红枣伸手按住飞熊的狗头,嘴里恨道:“飞熊,我让你别甩了,你还甩?飞熊,你看……”
  “呵呵,”凶着狗的红枣忽然禁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便拿手轻拍飞熊的狗头笑夸赞道:“飞熊,好狗狗,好名字!”
  飞熊的名字原本出自周文王在夜里梦到一只会飞的熊后早起就到渭水边寻访姜子牙然后得姜子牙辅助打天下的典故。
  刚红枣经飞熊的名字想起历史上不少名人出生前都曾给他们的娘托过梦,比如治水的大禹他娘梦到了大熊,汉高祖刘邦的娘梦到了大蛇。
  红枣也不指望她娘能做到大熊或者大蛇之类传说中的大吉之梦,然后给她生个大禹或者刘邦之类的英雄弟弟,但红枣琢磨着她娘退而求其次的做个小熊或者小蛇啥的小吉之梦,也不算是太过异想天开!
  红枣想立刻去问问她娘这几天都做了些啥梦?但抬头看到前廊外从灰白色天空飘下来的蒙蒙细雨又强行按住了自己的愿望——高庄村习俗:跟人说梦得在早饭后阳光照过围墙的时候才能灵验。
  红枣想着她娘若真是得了一个小吉之梦,结果为她的不讲究给破灭了,可是冤枉?故而红枣足等了两天,方才等到五月二十六,这个一早出太阳的日子。
  这天吃完早饭之后,红枣看着阳光照进堂屋的前廊,等不及收碗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娘,您最近睡觉有做梦吗?”
  “嗯?”王氏闻言一愣,转即看了看李满囤,然后犹豫道:“这两天夜里做梦我总梦到咱家菜园子的黄瓜架子上结了条大黄瓜!”
  对于近来做梦只梦到自家菜园子的黄瓜,王氏自己也很无奈。
  高庄村赴妇人间素有胎梦传说,即临近生产的妇人能够在梦中提早预知胎儿是男是女——比如二房的郭氏在怀长子李贵雨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在早饭桌上说起她夜里梦到了蛇。当时婆婆于氏就说郭氏这胎是男孩。后来郭氏果生了个李贵雨。
  王氏做梦也想梦到蛇,但奈何天不从人愿,她夜里做梦就只梦到了黄瓜。
  红枣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她娘赶现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刻夜里竟只就梦到了黄瓜——那个被前世网友玩脱了的不纯洁的黄瓜。
  红枣真是给她娘跪了!
  闻言李满囤也是颇为失望——李满囤不只知道二房郭氏梦蛇得子的故事,而且还知道二房郭氏梦到一朵花然后生李玉凤的故事。
  黄瓜虽说是个果子,但黄瓜这个果子却是顶着花长的,要不咋叫“顶花带刺的小黄瓜”呢?
  所以,王氏这个梦怎么想怎么觉得是生女孩的预兆!
  李满囤不甘心王氏这胎不是儿子,便努力地自我开解。
  “你呀,”李满囤说王氏:“你这就是俗话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你这两天收拾菜园子时候肯定就在想:马上小暑,该吃黄瓜了!然后夜里就果真梦到了黄瓜!”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李满囤干脆地翻出黄历,然后说道:“今年六月初五小暑,今儿都五月二十六了,离小暑可不就还有十天的工夫吗?”
  李满囤的话说得太有道理,不止红枣和王氏信了,就是李满囤自己都相信了。
  对于王氏这胎,李满囤冥冥中一直有一种这胎一准是儿子的笃定。故而在解释通了王氏为啥近来会梦到疑似生女征兆的黄瓜后,李满囤想了想又道:“刚刚说你夜里做梦梦到黄瓜的事,倒是让我想起了先前你生红枣的时候,你说的你夜里的做了一个梦!”
  王氏……
  “嗯?”闻言红枣来了兴趣,立刻问道:“爹,我娘生我时做了一个什么梦啊?”
  “呵呵,”李满囤笑:“你娘早起说她半夜里做梦梦到了一个鸡蛋,还说是啥亮得跟日头似的鸡蛋。”
  红枣……
  “当时你奶听说后就说你娘嘴馋想吃鸡蛋,以致连夜里做梦也在想吃鸡蛋了。”
  王氏……
  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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