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娘,”红枣说道:“要不你就拿咸鸭蛋当蛋炒饭炒,炒出来看不到蛋白就行。”
  想着前世的荷叶饭里除了腊肉、咸蛋黄外还有香肠、烧鸡、烤鸭这些美味,红枣又道:“娘,咱家昨儿炖的鸡鸭也都切点搁一起炒吧。午饭若只一点腊肉,我爹不一定够吃!”
  王氏一听,赶紧就去捞了汤里的鸡鸭出来,拆了大块的胸脯子肉切丁。红枣看到鸡汤里有山蘑,就拿筷子夹出来跟切好腊肉鸡鸭肉放在了一处。
  原料准备就绪后,王氏按红枣所说先拿小半碗饭做了一份炒饭,然后又拿小半张荷叶把炒饭似打包袱一样包裹了放进蒸笼蒸了一刻钟。
  起锅后,随着王氏揭开荷叶的动作,红枣嗅到伴随着米香肉香的荷叶清香,禁不住很吸一口气,然后赞道:“真香!”
  拿勺子舀一口饭送进嘴巴,红枣闭着眼睛正品味荷叶饭特有的软润鲜香呢,却听王氏说道:“没想到这荷叶炒饭粽这么好吃。看来往后,咱家的剩饭,还有你跟你爹都不爱吃的鸡胸肉,鸭胸肉,都有法子整治了。不然,只我一个人吃,又哪里吃得完这许多的肉?”
  红枣……
  “娘,”反应过来,红枣禁不住抱怨道:“你干啥在我吃得真香的时候,提剩饭剩菜啊?”
  “这样很不好,懂吗?”
  “这有啥不好的?”王氏反驳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不是你自己说的,炒饭就得隔夜饭炒才香嘛!”
  “然后鸡身上除了翅膀外,其他你也都不爱吃。现做成荷叶炒饭粽,你可不就吃了吗?”
  红枣……
  为了在麦子收好后能尽快地栽水稻,李满囤先去水田收麦。
  下到地里,李满囤看到他爹地里除了李满仓外还有三个生面孔在割麦便知道他爹今年请了三个短工。
  三个短工,李满囤心说:一天可是要三百钱,看来二房今年卖菜收入颇丰。不然,他爹可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
  然后看到李满园也同了一个短工一起收割,李满囤心中鄙视:统共就三亩麦子,竟然也好意思请人。这老三,还是跟先前一样没出息!
  有吹毛断发的镰刀做后盾,李满囤很快就割好了两分地的麦。
  喝水歇息的工夫,李满囤看到李贵雨同李贵祥提着两个篮子到地里来了。
  看到树下乘凉的李满囤,李贵雨和李贵富极规矩的问了好,李满囤点点头,随口道:“你们这是送茶水来了。若是这样,下次倒是推个独轮车轻便!”
  丢下话李满囤换一把镰刀又下田去了。
  李贵雨却是红了脸——他还不会在田埂上推独轮车。
  过了好一会儿,李贵雨才出声喊道:“爹,早茶来了!”
  早茶?李满囤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然后就看到李满仓在招呼三个短工一起去喝水吃点心。
  这请了人,李满囤心中暗想:就是不一样!即便省俭如他爹,也得照规矩给请的人多备一份早晌茶点了!
  先前农忙,他家都只下晌才有一顿点心垫补。
  李满囤的午饭是红枣同陆虎一起送过来的。看到红枣,李满囤颇为惊讶:“红枣咋来了?这大中午的送饭,陆虎一个人来就成了!”
  “呵呵,”红枣把筷子递给李满囤道:“爹,今儿早上我和娘特地给您裹了个大肉粽子!您快尝尝!”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李满囤笑着揭开饭碗上盖着的盘子,然后便是一怔,转即“呵”地笑出了声。
  “这是什么?荷叶吗?拿荷叶包粽子,这一准是你蛊惑你娘干的吧?”说着话李满囤解开荷叶,随即便嗅到一股子混杂着荷叶米肉等各色食材香味的浓香。
  “真香!”李满囤惊讶赞道:“没想到这荷叶包的粽子竟然比一般的粽叶粽子还香?”
  “这里面包的是红烧肉?”
  自昨儿家里的肉凑给谢福做回礼后,李满囤就和余曾氏说了让潘安趁着今日进城送羊捎肉的事儿,故而早晌潘安送肉来后,王氏想着男人爱吃大块肉便又赶着烧了锅红烧肉。
  肉里,李满囤最爱吃的就是红烧肉了。当下李满囤看到红烧肉粽子,然后又嗅到饭面上大块红烧五花肉的香气比平日更为浓郁,禁不住食指大动——李满囤立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然后就禁不住赞道:“这肉好吃,太好吃了。比平常家做的都好吃!”
  闻言红枣得意洋洋道:“爹,我这个主意好吧!你看你这个粽子里鸡、鸭、红烧肉、腊肉、青菜、蚕豆都有。往后不管您想吃啥粽子,哪怕就是您想吃红烧鱼粽子,只要您说一声,我和我娘都能立刻给您做出来。”
  “好,好!”李满囤随口答应两声,便埋头吃饭。至于这荷叶粽子里米是大米而不是糯米,李满囤压根儿就没在意——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荷叶和食材的香味所吸引。
  因沿袭的是老宅农忙时的早午饭饭点,现地里就李满囤一个人在吃午饭——刚吃过早茶的李满仓李满园和他们请的短工们现都在地里干活。
  红枣戴着草帽四下里张望,然后看到了李满仓和李满园各同三个或一个陌生人一处干活,便即问道:“今年夏收,我爷没来割麦?”
  “嗯!”
  “既是这样,”红枣不客气地说道:“爹,往后你也别来割了!”
  “而且你看我三叔,家里统共才几亩地?现也都请了人。”
  “你爷那是年纪大了,”李满囤不以为然道:“而且你爷去年秋收还下地割了稻。你看那边族长。他还在地里割呢,我小他十多岁,哪有不割的道理?”
  红枣……
  李满囤看不上李满园,故而他连提都不提,只拿李丰收说事。红枣想明白她爹的言下之意,只能再次铩羽而归。
  第144章 捡麦穗(五月初一)
  一会儿吃完饭, 李满囤抬头看到红枣气鼓鼓地小模样, 不觉笑道:“红枣,你来!”
  红枣不情愿地走过去, 然后便听到李满囤轻声道:“你去瞧瞧咱家的地和你爷家的地有啥不同?”
  红枣讶异地看了李满囤一眼,依言走到了两块地共用的田埂之上。
  依靠这世10.4的优良视力,红枣不过一眼就看到了她爹想让她看的东西。至此, 红枣终于死心——她爹这是要割一辈子麦了!
  怏怏不乐地走回去,红枣闷声道:“爹,下晌我来帮你捡麦穗吧!”
  “好,好!”李满囤高兴应道。
  就知道他家红枣聪明,一看就能明白。
  陆虎完全看不懂红枣和李满囤之间的哑谜。回去的路上他的头跟个拨浪鼓似的在两块地之间转来转去。红枣瞧着颇为好笑, 说道:“陆大哥,你眼神不行啊, 看这么久都没看出来?”
  “到底是看啥呀, 小姐?”时间久了,陆虎也敢跟红枣提问了。
  “收割过的麦地里能有啥?当然是地上掉的麦穗啊!”
  经红枣这么一说陆虎就明白了, 然后嘴巴就张成了o。
  “竟然掉这么多麦穗?”陆虎喃喃道:“这些人咋这样割麦?也不怕雷劈!”
  割麦是讲究快, 但快原是为了能多收粮食,而不是一味地赶工——粮食掉落地里收不进仓,割再快又有啥用?
  庄仆日子艰难,每粒粮食都是宝贝。陆虎见不得短工们如此糟蹋粮食,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心里话。
  红枣两世都没少受她爹娘“浪费粮食会遭雷劈”的恐吓教育,当下听到也是会心一笑,然后说道:“陆大哥, 你割麦不掉麦穗吗?”
  “也掉,”陆虎老实承认道:“但不会这么掉。敢这么掉,等不到打雷,我爹就先要打死我!”
  红枣……
  午饭时间,郭氏同李玉凤来地里送饭。李满仓招呼短工们歇了手里的活计先吃饭。
  往田埂上走的时候,看到李满囤又在地里割麦。短工甲笑道:“东家,你大哥可真省俭!明明都那么发财了,却还要自己割麦。可见这人越是发财就越是省俭,而越省俭就越发财。”
  短工甲嘴里夸奖,心底则是庆幸——庆幸这次的东家不似他大哥一般能干,不然自己挣命也干不过对方,没得还坏了自己名声。
  出门扛活的人最怕遇到的就是李满囤这样的东家或者临时同伴——无论哪种,只要对方活干得比自己快,都是在砸自己的饭碗。
  所以,一块地干活的短工总是在相互较劲。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今儿早晌短工们就看出来了这一圈地里就数这位最能干,然后早茶时又从东家的弟弟那里打听出了这位原是东家的大哥,进儿又知道了他家里有个一百多亩地的庄子和几十个庄仆,日子过得好的很——于是他们就更嫉妒了!
  李满仓闻言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眼望着地里随处掉落的麦穗心里叹气。
  请短工的坏处,李满仓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他家地里就从未曾落过这许多的粮食。
  偏这还是个哑巴亏,不能说,说了反可能被人批评为人尖削刻薄,没有容人之量——他家先前不请短工的缘由也是在此:自家的粮食只有自家人心疼,短工们拿钱干活都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改变不了短工,李满仓就只能从自家身上想办法。乘着午饭,李满仓和郭氏悄悄说道:“家里的,你一会儿家去后让贵雨和贵祥来地里拾麦穗!”
  郭氏愣道:“先不是说好午后让他们在晒场跟爹一起碾麦的吗?”
  郭氏的几个孩子从没拾过麦穗,郭氏压根就没这个意识。
  “唉,”李满仓叹气:“你还记得往年贵林家收成都较咱们家要低半成吧?”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闻言郭氏懂了。族长家有八十来亩地,家常就请了三个长工,而等到农忙更是要请十二个短工帮忙收割。故而每年光地里掉的粮食就不计其数。偏他家人口还少,以致收割期间,贵林媳妇江氏来地里送饭然后等碗的空档都还要下地捡麦穗。
  看着远处地里江氏顶着烈日拾捡麦穗的背影,郭氏心里一动。她看看一旁在树荫下乘凉的女儿,对李满仓道:“现玉凤闲着,就让她先去捡。”
  “现在?”李满仓抬头看看蓝天上的火红圆球迟疑道:“现日头这么大,没得热伤了孩子!”
  “怕啥?”郭氏咧嘴示意李满仓看江氏:“贵林媳妇都在地里捡呢。玉凤可正是说人家的时候。”
  一句话,李满仓懂了,然后点头道:“行吧!”
  李满仓端着碗走了。他回到另一棵树的树荫下和短工们坐在了一处。郭氏则挥手叫过李玉凤,然后悄悄地和她说了几句话。
  现李玉凤也知道名声要紧。她回头看看地里江氏的背影,冲郭氏点点头,然后就戴上脖颈上挂着的草帽,提着原先装碗来的竹篮准备下地。
  捡麦穗,李玉凤虽然没干过,但往年来地里送饭却是没少见到红枣捡。
  红枣年岁小,个子矮,提着篮子走路篮子的底都离不了地。故而她捡麦穗都是拿块她娘的破旧包头布缝成口袋后扎在腰里当围兜,等兜满一兜后再倒入篮子里。
  水田的田埂两侧都是u形灌溉渠。灌溉渠宽不过三尺,李玉凤懒怠绕到灌溉渠上铺着石板的地方走下地,就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左手挎着篮子从灌溉渠的这头往田地那头大步跨跳。
  不想田地的那头掉落了不少麦穗。李玉凤当先落地的右脚好巧不巧地踩在一根麦穗上,几十根麦芒立刻似尖锐的钢针一样扎透李玉凤右脚的草鞋和布袜,扎进了她的脚心。
  “啊——”李玉凤猝不及防惨叫出声,同时右腿一软,人往前跌,大半个身子就跌趴在了刚收割过的麦田里的麦茬和麦芒之上。
  “啊♂”李玉凤疼叫得越加惨烈了。
  听到女儿的惊叫,郭氏吃惊地刚抬起头,就听到了四下里众人的哈哈大笑。
  “哈哈,看啊——李家三房的李玉凤摔麦茬上了!”
  “哈哈,李玉凤竟然穿草鞋下麦田!”
  “哈哈,李玉凤穿草鞋下麦田就算了,竟然还敢蹦跳跨跳!她不知道穿草鞋下麦田得蹭着地走吗?”
  “一准是不知道,要知道的话,她不会被麦茬扎这么惨!话说咱们还从没看见人被麦茬给扎成这样了的啊?哈哈……”
  “对,对!刚李玉凤怎么叫来着?是不是‘啊呀妈呀’?哈哈……”
  “哈哈……”
  乡野生活原就枯燥乏味,而现在又是一年间最辛苦的夏收农忙,众人难得得了个笑话,自是嘻嘻哈哈笑起来没完。
  郭氏闻得众人的嘲笑,脸当即就黑了——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刻,玉凤闹出这样的笑话,这亲事还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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