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周氏见林敬之没有出口责怪自己,这才放下心来,轻点纤首应了下来,然后二人转过身,并肩往回走,走了大约有二百米左右后,正好碰到了老太君等人,林敬之赶紧抢前一步,扶住了老太君的右手臂,说道:“奶奶,您小心脚下?”
  老太君见嫡孙如此孝顺,心中一阵开怀,但还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开口道:“老身的身体一向硬朗,倒是你要照顾好自个的身子。”
  “知道了奶奶,其实孙儿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今早上孙儿起的早,还跑了一圈呢。”林敬之笑道。
  老太君身后跟着一大家子人,柔姨娘与霜姨娘也在其中,她二人见林敬之竟与林周氏走在一起,目光流转间,满是赤裸裸的嫉妒,柔姨娘还好些,只是自艾自怜,叹自己相貌比不上人家,而霜姨娘则刻薄了许多,心中暗骂,
  ‘哼,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只是个遗孀寡妇,竟也胆敢打二爷的主意,真是不知羞!’
  林老太君又嘱咐了林敬之几句,这才看向了立于一旁的林周氏,她的目光在两个小辈的身上来回打量了几圈,满含深意,“你们两个怎么走到一块了?”
  “回老太君,孙媳拜完香后,就在道观的后院欣赏风景,二爷想是也喜欢看那树木结满果实的丰硕景象,这才碰在了一起。”林周氏被林老太君的目光看的很不自然,赶紧开口解释。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其中霜姨娘更是咬牙暗恨,以为林周氏在暗示众人,她与林敬之有共同的爱好。
  “嗯,你今天打扮的这个样子很好看,赏心悦目。”林老太君拍了拍林周氏的小手,根本不理会她的解释,林敬之也察觉出众人似是有所误会,便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想要看看唐郁香有没有生气,却不想看了一圈后,却根本找不到人影,便询问道:“奶奶,郁香呢?她没有和你们走在一起么?”
  “没有呀,她不是和你一起走出大殿的么?”林老太君说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唐郁香跟在林敬之身边伺候呢,却不想竟跑的没了踪影。
  “二爷,二奶奶刚刚不是说要去取南山上的清泉给您熬药么?还说用那里的泉水熬药,效果会更好。”侍墨知道林敬之很喜欢二奶奶,这时见老太君面色不渝,赶紧撒谎开脱。
  林敬之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闻言赶紧配合的说道:“是呀,我就是问老太君,有没有看到取水回来的二奶奶嘛。”
  在这个重孝的时代,晚辈是不能在长辈面前撒谎的,不然就是不孝,林敬之虽然知道这个茬,但为了不让老太君生唐郁香的气,也只能明知故犯了。
  林老太君闻言果然脸色好看了一些,林敬之便赶紧岔开了话题,又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老太君觉得有些累了,便打算早点去普光寺逛逛,等大家上完了香,就打道回府。
  “奶奶,郁香的身边跟着十几名护卫,应该不会有事,要不留个仆人在这里传话,我们就先走一步吧。”林敬之生怕这个时候唐郁香猛然冒出来揭破他的谎言,开口提议。
  林老太君稍一沉吟,就应了下来,然后她走在前边,领着大家一起走向了普光寺。
  普光寺与一清观相隔不远,并列在两座山峰之上,中间有一条可三人并肩行走的小路,很多游人香客都是在这边上完了香,然后再去那边上,在这些忠厚的百性看来,不管哪个灵验,多上柱香总归是好的。
  这回连林老太君也没有坐轿,只是领着众人缓步而行,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普光寺。
  “二……二爷,婢妾听人说在普光寺门前有一个叫听涛阁的地方,是么?”眼见离普光寺越来越近,只把柔姨娘兴奋的小脸通红,她出身于穷苦人家,又是女儿身,以前何曾有机会来这普光寺?
  想起以前那些朋友们说这听涛阁乃是天下一大奇观,但再忍不住轻声询问。
  林敬之与柔姨娘相处的了十日,对其颇有好感,这个少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如水,点头含笑道:“不错,是有个听涛阁,不过到那里之后,你得待在我的身边,不准四处乱走。”
  柔姨娘知道林敬之的性子好,一般不会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说话,闻言赶紧点了点脑袋,示意自己知道了。
  正说着,林家众人已是来到了听涛阁的门前,林老太君站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这听涛阁里忒是闹的慌,老身就不进去了,敬之,你领着他们进去玩吧。”
  林敬之闻言点了点头,便当先跨入了听涛阁,其实说是阁,也不过是一间面积较大的房间而已,而且这房间只有三面是人工砌的砖墙,最后一面,则是山峰的一面峭壁,这座峭壁上有一个一尺方圆的大洞,大洞处,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浪涛声。
  “柔儿,这便是听涛阁了,若想知道这听涛阁的奇异之处,还得走到那个洞口的近前处才成。”
  柔姨娘虽然心中焦急,但仍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不敢自行跑过去观看。
  林敬之虽然从记忆中知晓了这听涛阁的奇异,但心中仍是十分的好奇,抬眼望去,只见这个洞口的下方一左一右各摆了一座香炉,香烟袅袅,扶摇而上,在洞口的上方,则刻了四个方正的大字,‘醍醐灌顶’。
  林敬之拍了拍柔姨娘的小手,示意她站在原地等一会,自己则缓缓的走了过去,来到洞口不远处,他的眼睛已经能穿过厚厚的洞壁看到一个高达百丈的瀑布,白色的浪花从山顶处一泻而下,划过空气,绘成了一副气势磅礴的画卷,他想要看看下方是否有一汪碧绿的深潭,却不想前脚刚刚踏出,耳边就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炸响,
  ‘轰,轰,轰……’
  这巨大的声响宛似炸雷一般,冲进了林敬之的耳朵,引得的他精神一振,眼瞳扩大,本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赞,好一个醍醐灌顶!
  这种感觉很奇妙,那声音仿佛似是一股温泉,就头灌下,直达脚底,令人心旷神怡!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精神振奋下,林敬之不自觉的念出了诗仙李白的《望庐山瀑布》,此诗一出,立在他身后的众人皆是怔在了当地,如此朗朗上口,意境深远的诗句,他们何曾听过!
  众人中,颇具才名的霜姨娘最是震惊,想当初,她正是因为仰慕林敬之的才华,这才不顾家中父母的反对,在林老太君放出话,要给嫡孙娶妾冲喜时,义无反顾的嫁入了林府,这份情义,也算是相当刻骨铭心了。
  后来,林敬之见她用情至深,心中感动下,便时常抽空陪她聊天,而聊的最多的,自然是诗词歌赋,曲艺琴棋了,可自入林府后,林敬之虽然待她甚好,却一直谨守誓言,不曾作过半句诗词,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以不能亲耳听到林敬之新作的诗词而遗憾!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霜姨娘嘴里喃喃自语,莲步轻移,走上前,在众人目光灼灼下,就这么轻轻抱住了林敬之的一只手臂,林敬之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到了眼前少女眼中极度的崇拜之情。
  咳,自己真是无耻,竟然嫖窃古人的劳动成果!
  虽然是无意的,但林敬之此时已是百口莫辨了,立于一旁的柔姨娘虽然不懂诗词,但也心有所感,她见霜姨娘挽着林敬之的手臂一脸的幸福,心下一阵羡慕,便忘记了林敬之先前的嘱咐,也想要抱住自家相公的胳膊,她不求别的,只求林敬之也能温情脉脉的望着自己,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随着她的跑动,离那洞口便是越来越近,就在她的小手快要碰到自家相公的胳膊上时,耳边却是突传来一声炸响,胆小的她一声惊呼,双腿便没有了半分力气,浑身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林敬之虽然身体仍未大好,但吃了这么多天的药膳,再加上他每天都坚持跑上一圈,身体的敏捷度已是有了大副度的提高,他听到身侧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后,本能的一伸手,将快要倒在地上的柔姨娘搂进了臂弯。
  可怜柔姨娘吃这一吓,已是小脸泛白,没有了半分血色,直看的林敬之一阵心疼,“柔儿,你没事吧?”
  柔姨娘浑身打着哆嗦,只是本能的抱住了林敬之的腰身,想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靠靠,刚刚那一声似惊雷的巨响,可是真把她给吓坏了。
  霜姨娘原本抱着林敬之的手臂,沉浸在一片幸福愉悦之中,却没想被柔姨娘一声惊呼给打了岔子,清醒过来后,见林敬之竟当众将柔姨娘揽进了怀里,心中一阵泛酸。
  “无量道尊!许久未见,林施主的才情不减当年,这一首妙诗,足以流传千古了!”随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听涛阁内走进来一道一僧,林敬之抬眼望去,不由的浑身一颤,从来没人知道,这林府的二爷,竟认得洛城赫赫有名的千年道仙,与百年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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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道仙佛陀
  若是放在穿越以前,林敬之定然不会相信什么仙啊佛的,这些东西太飘渺,又没什么证据,与书本上的科学知识比起来,自是可信度不高。
  但一场车祸,让他诡异的从现代,穿到了大乾王朝,有了亲身经历的事实,就让他不敢再小瞧这鬼神之事了,而且紫云道长与虚浮大师名声在外,说不准手底下还真有些本事,若是不小心被他们看出来自己不属于这里,那可如何是好?
  林老太君现在对他虽然很好,但那是因为老人家不知道自己占用了她最疼爱的嫡孙的身体,若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嫡孙的灵魂已是不在,她又会怎么对待自己?
  乱棍打死?
  还是架起火堆把他当成妖怪活活烧死?
  自穿越到这里后,他能真切感受到林老太君对已逝嫡孙的偏爱,那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实在不敢想象老人家知道自己孙子已然死后,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再则自己死了,谎言便不攻自破,到那时,唐郁香怕是也将在劫难逃!
  惊悚下,林敬之的后背冷汗连连,冰凉一片!
  没有人不怕死,尽管他已经死过一次,“道长过誉了,在下只是一时兴起,这才随口吟了一句,哪里能当得流传千古四个大字!”
  林敬之强自镇定下来,为了更好的掩饰,他甚至没有松开怀中的柔姨娘,温柔而自然的将她扶了起来,柔姨娘此时身体仍在轻轻的颤抖着,那一声巨响,太骇人了。
  林周氏一直跟在众人的身后,此时见柔姨娘惊的小脸煞白,心中升起了一丝同情,她体贴的走上前,将柔姨娘接到了自己的怀中,轻声抚慰,林孝之生前曾领着她见识过这听涛阁,知道走近洞口一米处后,声音会猛然增大,所以她的身体并未感到丝毫不适。
  大乾王朝,极重规矩礼仪,林敬之也知道不能在室外与女子搂搂抱抱,不然会坏了他二人的名声,此时见林周氏如此细心,便一脸感激的冲她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林敬之施主,老纳定会为你念上一夜的往生咒,祝你早日得生极乐净土。”紫云道长抚着长须,刚待再夸赞一番,却不想立于身旁的虚浮大师突然对着西方施了一礼,轻声喃语。
  此语一出,听涛阁内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个洞处,传来一阵又一阵流水拍打巨石的声音。
  往生咒?
  这可是给死人念的经文,怎么能用在活人的身上,众人中侍墨最先反应过来,跳着脚便开口怒骂,“哪里来的老秃驴,意敢诅咒我家二爷早死,来人啊,给我往死里打!”
  随着侍墨的话音落地,听涛阁外立马冲进来几个林家护卫,就要对着老和尚拳脚相加。
  “慢!”紫云大师见状焦急下一声大吼,然后又道:“我们是林二爷的朋友,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你家主子。”
  众护卫闻言停下手,将目光移到了林敬之的身上。
  ‘这老和尚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能看出真正的林敬之已然身死!’虚浮大师的一句话,顿时在林敬之原本就不安的心湖中,搅起了惊涛骇涛,
  “不错,这二位是我的旧识,你们且先退下。”
  “阿弥陀佛,林敬之林二爷才是老纳的知交好友。”虚浮大师双手合什,又念了一句。
  听涛阁内的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俱是一脸的不解,这眼前站着的不就是林敬之林二爷么?这老和尚解释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老和尚认识的好友,是另外一个叫林敬之的林家二爷?
  霜姨娘为人最是聪颖,而且几个女子中,就属她与林敬之单独相处的时间最长,她原本就想不通林敬之自上次醒来后,为什么会不再喜欢自己,这老和尚的一句话,却是让她灵光一闪,随即大吃一惊,
  ‘难道眼前的二爷,非是以前的二爷?不可能!这天下间哪有长的如此相像的二人,而且林府白天夜间都有护卫巡逻,二爷房间的门口也一直有丫环守着,又有谁能将二人替换?’霜姨娘边想,边将犹疑的目光放在林敬之的脸上细细打量,似是想要看出些许端倪一般。
  半晌后,她虽然瞧不出林敬之与以前有何区别,但猜忌的种子,已经在心间悄悄埋下。
  紫竹道长有些懊恼好友太过死板,花白的胡子轻轻一颤,轻声责道:“老家伙,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固执?”
  虚浮大师却是摇了摇头,生硬的回道:“佛家弟子,不可打诳语!”
  “你,你这老秃子,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紫竹道长气的一甩衣袖,脸显愠色,虚浮大师闻言白眉深深皱成一团,思考了良久后,方才轻声一叹,“罢了,老纳闭嘴不言便是。”
  林敬之虽然听不懂这二人在打什么机锋,但也知道定与自己有关,他身上的秘密可不能让周围的人知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好在这二人以前与林敬之交往时,要他保守秘密,不可轻易说出二人的身份,便当先开口道:“你们且在这里等一会,我与两位老友出去有事商谈。”
  这里他已经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
  侍墨暗恨面前的老和尚说话不吉利,开口阻止道:“二爷,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在话里暗自中伤您的健康福寿,以奴才看来,还是少与他们打交道为妙!”
  说实话,林敬之也不想与这二人打交道,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哪里还由的他见与不见,“侍墨,我不说过么,这二人是我的旧识好友,刚刚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必生气。”
  “要不,还是让侍墨跟在二爷的身边吧!”一旁的林周氏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便开口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侍墨闻言赶紧点了点头,但林敬之还是出声拒绝道:“不用了,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说罢,林敬之便踏步而出,紫云道长与虚浮大师对视了一眼后,随即跟上。
  三人出了听涛阁,便一路西行,来到了一处偏远无人的地方后,停下了脚步。
  行走间,林敬之将袖中的拳头捏的生紧,心潮澎湃的同时,也是矛盾不已,他即怕眼前这二人能看出他的身份,又怕这二人没有真本事,只是胡说八道!
  若是这二人真能看出他的身份,万一消息泄漏,被林老太君知道后,定然后果不堪设想,但若是这二人看不出来,只是信口雌黄,那么他便没有可能再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了!尽管来到这里后有一个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奶奶,一个美若天仙的正妻,和四个姿色不俗的小妾,但这一切都显得太过虚幻,飘渺,不真实,就像梦一样,似是随时都会醒来,变成镜中花,水中月。
  在心底,他还是认定自己是张平,而不是林敬之。
  另外,只是相处了十日而已,他就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喜欢唐郁香,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喜欢她给自己布菜时不甘不愿的模样,喜欢她生气时,在背后偷偷瞪视自己时的娇憨……
  还有林老太君,她给予了自己最宝贵的亲情,这份亲情让他迷恋难忘!
  所以在他心中有一股无意识的惧怕,他怕一觉醒来后,什么都不见了,这份美好未来到之前,他是习惯了孤单的,但真有一天融入了有亲人围绕的氛围后,他又怎么能舍的掉,忘的了!
  紫云道长身穿紫色道袍,立于轻风之中,衣衫猎猎,此时见林敬之神色变幻间,复杂莫明,他眉头一皱,突然喝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你怎可整日犹豫不决,难不成想当那无根的菟丝子么?”
  披着金线袈裟的虚浮大师也是双手合什,开口道:“阿弥陀佛,即来之,则安之,施主既已再世为人,前尘便已是过往云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过是朝露电闪,一晃而过,当学会舍得,放下!”
  “你,你们……”林敬之闻言瞬间将眼睛瞪了老大,惊的张口结舌,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狂吼,‘这二人,竟真能看出自己来自何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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