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人语纷纷,都是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下?”
    苗小青仿佛这才敢去看他。
    程然被人扶着站起,他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脸。苗小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笃定地知道,他现在的内心一定是想尽快离开这里。
    她走上前,紧紧挽住他的胳膊。
    程然低垂着脸,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下她的手。
    “回房间擦点药?”她问。
    程然没说话,重量却压到了她这边。苗小青搀着他往外走。
    他这次大概是旧伤又严重了,虽然神情依然冷肃,走路却是颠颠跛跛的。
    回到房间,苗小青扶他到床边坐下,把浸了热水的毛巾递给他。程然一言不发地接过,贴着脚踝敷好,仍低垂着头。
    “我没事了,你去开会吧。”他说。
    苗小青望着窗外的天空,没说话,也没有动。
    “我一个人呆着就可以了,”程然垂着头,语气有些恼。
    苗小青这才转过脸来,盯着他,“你说什么我就得听?”
    程然抬起头,“什么?”
    “别那么输不起,”苗小青目光很淡,淡得有些冷漠,“你觉得不能输,实际上,有谁在把你当对手呢?”
    程然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
    “都是些大佬,谁把你一个学生当回事呢?”苗小青说。
    程然的眼里迸出冰冷的光,“你出去!”
    “听着难受?”苗小青坐着没动,却看向窗外,“你仗着比我厉害,对我说了多少难听的话?昨天还说不聪明就不该来做物理。我说你一句就难受?”
    “苗小青!”
    “呵——”苗小青学着他嘲讽的笑,“你以为你大声我会怕?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多厉害,所以没你那么爱面子。”
    程然没说话,抿紧唇冷然地望着她。
    苗小青看着他有些狼狈的形象,扎在腰带里的衬衫扯出来不少,皱巴巴地堆在腰侧,领子也斜敞着,扣子歪七扭八,像个刚被炒鱿鱼的失意上班族。最颓的是他的神色,懊恼地拧紧眉头,只有那一双漆黑的眼睛,仍极力地维持着冷酷和高傲。
    “为什么不回群里的消息?”苗小青问。
    程然的神情一动不动,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觉得上次的事很丢脸?我们会笑话你,系里的人会把你当谈资?”苗小青起身走到他旁边,揭起已经冷掉的毛巾。
    刚要转身,手腕被他捉住。
    他的力气很大,捉得很紧,苗小青疼皱了下眉,视线落到他骨节分明的手,又往抬起眼皮往上,落到他肤色微白的脸上。
    “松手!”她说,“很疼!”
    程然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拉得往前跌了一步。
    苗小青踉跄后站稳,倔强地瞪着他,手往回缩。
    程然的手更用力了一些,苗小青吃痛地“嘶”了一声,不由得弯下腰,抬眼对上那双冷酷的眸子。
    “人和人之间的力量是有很大悬殊的,”程然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绷紧的弦。
    苗小青忍着痛,冷静下来,目光挑衅地跟他对视。
    “你又能怎么样?”她忽然微笑,“敢动手么?”
    她的微笑让程然一愣,她的笑容总是充满温柔的力量,能安抚人心,也能让人放松警惕。
    趁他愣神之际,苗小青猛的抽出手,对准他的胸口,使出全身力气一推。
    程然的头重重地倒在床上,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
    苗小青抽起床头的枕头,对着他一顿没头没脸的乱抽,边抽边骂。
    “你以为你多了不起?”
    “你妈没教过你对人要有礼貌?”
    “是我拿刀逼你接受我了吗?”
    “你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混蛋。”
    ……
    程然刚开始挨了一下,就一骨碌翻到床尾躲开,他躲到哪儿,枕头抽到哪儿,最后只能举手臂或是抬膝盖去挡,也还是结实地挨了好几下。
    他的斯文全无,忙着左右格挡,气恼又狼狈地喊:“苗小青!你是泼妇吗?”
    苗小青一听,嘴唇一咬,抽得更急更狠。
    程然看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身体一跃,跳下床,从她背后去夺枕头,手还没够到枕头,右脚一阵钻心的痛,连忙又抬起来,身体一个不稳,把苗小青连人带枕头地扑到了床上。
    时空好像突然打了个滚。
    苗小青张目望着天花板,静静地陷在廉价的床垫里,大脑中一会儿雷鸣电闪,转瞬又万籁俱静。
    她抬起手臂,摸到一把程然的头发。
    他的脸就在她的头旁边,面朝下埋在被子里,发出短促的呼吸声。
    “你真是泼妇!”他发出窒闷的声音,每个字都带着鼻息的轻微嗡鸣,“太凶悍了!”
    苗小青推了下他的肩,“你起来!”
    程然捉住她的手,按在他的手掌下面,脸还埋在被子,一动没动。
    “起来!”她又说了一遍。
    他还是没动,也没出声。
    这个姿势让苗小青很是无措,“起来,我不打你了。”
    被子里发出一阵沉闷的笑声,程然转过头,看着她,“你是吃定我不会还手?”
    苗小青抬腿想踢,他的动作更快,长腿一伸,又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