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栗听黑猫儿讲得头头是道,抱起它边往前走边问道:“都有什么考验?”
    黑猫猫儿第一次被人抱起来,起初有些不习惯,接着就觉得温暖的怀抱舒服得很。
    它把脑袋枕在宝栗臂弯里,骄傲地说道:“一般人问起的话,我可不会告诉她,看在你帮树奶奶治好伤口的份上我才和你说一说。”
    一人一猫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宝栗很快在黑猫儿的指引下来到第一处考验之前。
    蛮荒大巫的考验竟也是幻境,只是这幻境与罗刹海市的幻境又不大一样,它竟像是把进入的人变成了幻境中的人。
    她将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
    而到了幻境之中她只拥有再普通不过的凡胎俗体,既没有法宝,也没有术法,更没有什么神通。
    宝栗没有犹豫,一脚踏入幻境之中。
    她没注意到的是,那只黑猫儿想了想,也跟着她进了幻境。
    一处位于江南的宅院之中,妇人拍抚着襁褓中的孩童,轻轻地哼着歌儿。她眉眼温柔,想念着征战在外的丈夫。
    宝栗被抱在暖乎乎的怀抱中,只觉舒服得很。这边是有娘的感觉吗?
    宝栗正好奇着,忽听外面有人朗笑着迈步走进来,脚步仿佛能生出风来,口中还说道:“我回来了。家中一切可好?”
    “都好,你看看我们家宝儿,刚满月呢。”李氏笑着应完,又问道,“夫君这般高兴,可是打了胜仗?”
    “那是自然,我们收复了建康!这次打退了金兵,我就能提北伐了。”提及战事,男子神采奕奕,眉目之间全是光彩。说话间,对方见宝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立刻伸手把宝栗抱了过去,哈哈笑道,“真乖,看着就是个聪明的。”
    宝栗又觉出爹与娘的不同来,爹抱起人来感觉有点带风。她还不会说话,咿咿呀呀地伸出手去抓对方胡子。
    当爹的也不恼,反而还特意俯下脑袋让宝栗顺利把胡子抓到手。
    自那以后,宝栗时不时会见到这个爹,她从未在真正的俗世生活过,只觉样样都很新鲜。
    爹不在家的时候,还会有好几个哥哥轮流来陪她玩,每天都热热闹闹。
    等宝栗再长大些,就可以跟着哥哥们练武了。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敢爬上马背,哥哥送她一匹刚出生不久的小马驹,浑身上下黑溜溜的,看着就很叫人喜欢。宝栗每日骑着马儿在府中溜来转去,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到了六岁后,宝栗就开始骑着她的小马驹到街上溜达,临安城里的人都认得她,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她也高高兴兴地招呼回去,遇到什么看不过眼的事便哒哒哒地骑着马儿过去解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下去,宝栗逐渐听懂什么是北伐,说是要把丢了的土地拿回来。她对这件事很是热衷,每次她爹回来后便兴冲冲地凑过去,要与她爹学战场推演。
    她爹见她聪慧过人,总是耐心地让她坐到对面,一点一点地教她如何用兵法。
    到宝栗八岁这一年,第一次见到她爹满面颓意地归来。
    这时候他们已经搬家到襄阳府,宝栗每天骑着马儿城里城外地溜达。
    知道她爹今天从临安那边归来,她特意留在家里等着她爹,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她爹这副颓唐模样!
    “爹爹怎么了?”宝栗上前关心地拉着她爹的手问道。
    她爹的目光落到高高悬起的“精忠报国”四个大字上,神色有些怆然。
    “三次北伐,三次大捷,动摇不了他们和议的心。”战场上向来战无不胜、从不畏怯的战神将军,此时话里透着无穷无尽的痛苦与迷茫,“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和议吗?取消大宋国号,向金人俯首称臣。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去当狗!”
    宝栗不是很懂:“既然他们不想要国号,那不要就是了。”
    人生短短数十年,能做的事情本就不多,皇朝的兴衰更替本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哪有可能一个朝代持续到天长地久?
    既然皇帝都不想要了,那就不要了!
    她爹垂目看着天真懵懂的宝栗,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女儿虽然聪明过人,可到底还小,如何能懂国号代表的不仅是国号,还代表着举国人的尊严与未来,皇帝与文武百官都匍匐在金人脚下了,百姓以后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即便江南之地称得上是富贵之乡,可一年比一年更重的岁贡还是会落到每一个百姓的头上,更别提北地百姓还生活在金人管治之下任人践踏。
    他们现在固然可以俯首称臣、花钱买平安,赢得一时半会的安宁,等到耗空国力的时候他们的儿孙还能以什么自保?
    难道当真要跪在外族脚下摇尾乞怜吗?
    宝栗听着她爹把事情掰碎了给她讲了一遍,懂了。
    原来是她爹觉得金人来了不会善待百姓,她们的子孙后代会生活得十分凄惨与屈辱。
    她没再打扰她爹,而是回去和她几个哥哥探讨了一番,大致理清楚了她爹的要求:第一,他们要当大宋人,不想当大金人;第二,他们要仁爱百姓的皇帝,不要不爱百姓的皇帝,且皇帝最好姓赵;第三,现在的皇帝虽然姓赵,但是想当大金人。
    宝栗懂了。
    找个姓赵的、仁爱百姓的人把现在的皇帝换下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