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旁“啧”道:“什么古什么老什么怪。它同山犭军还是相当不同的,古时怪兽早经过一轮神魂寂灭,不存在了。这飓兽是我们晓照山土生土长的灵兽,至多也就有那山犭军的……些许特征吧,还是非常本地化的啊,本地兽。”
    何不乐从善如流:“是是,晓照山实在是妖杰兽灵。”
    明不白满意地颔首,再瞥了一眼明具英,嗤笑道:“不过,此兽也的确不是个安生东西,闹腾的紧。老八,你别老愣着,好好看看它。”
    明具英要能不愣着早不愣着了,就算师父不说,他也看不下去这个猥琐熊仔贴着韶页不放。
    可这个什么飓兽到现在拢共发了几次声,虽然百分之八十是对自己说的,但内容中百分百都是攻击性语言,而且但从眼神来说也很不友善,对自己敌意非常重。
    再说,这东西要真是白条,那最近它对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离韶页远点”。
    现在这东西直接躺在了韶页怀里,能留给自己的估计该直接变成“给我滚远点”。
    但现在有了师父撑腰,再加上韶页也莫名投来了鼓励的目光,明具英做好准备,伸手把小熊揪了过来。
    意外的是,飓兽并没反抗,也不挣扎,只是瞪着小眼睛,真像个玩偶般,给明具英举着。
    明具英安心了一点,他看看韶页,看看小熊,看看小熊,再看看韶页,又尝试着叫了一声:“飓兽?”
    韶页对他笑,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着小熊。
    “然后你们说……”明具英咽了口唾沫,“它是我的白条。也是韶哥的戒指。”
    “嗯。”韶页抬指敲了敲小熊的脑袋,随意地重复,“是你的白条,也是我的戒指。”
    “那么,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明具英把小熊拿近了些,细细盯着那双小眼睛,同时说出了憋了半天的三个字,“为什么!?”
    ……
    一阵安静中,每个人都在思考怎么开口。
    此时,和明具英互瞪许久的小熊动了动鼻子。
    接着,他再次发出来那奶呼呼的童声,大声喊道:“打!”
    明具英眼前猛地飞来一腿。
    他咚得倒了下去。
    ·
    这该是梦境。
    明具英能确定这点,是因为他在疾驰。以人类绝无可能达到的速度。
    他的周身,湖光树影皆如梭而逝,只有呼啸的风声常伴。他不时停下,百无聊赖地玩耍片刻后,就再度驰走。他是风,需要的只有这充盈全身的解放感。
    直到撞上了一双眼睛。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闯入这里。这是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蕴着不合年龄的郁色,是掐熄生命的光亮后才会有的闷沉。简直要将他也一同淹没。
    他是厌烦这种眼神的。他厌烦一切与静与深有关的东西,便又想开始跑。
    却无法动身。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但很快——他做什么都很快——他便说服了自己去忍受这种禁锢。
    因为他知道,这双眼睛归属于一个凡人。凡人的生命对他而言不过一段山间漫步,只要稍作小憩,很快就能等到解放的一天。
    而他没想到的是,来的更快的,是这个凡人的变化。
    在他看来,那几乎是一瞬,就在他愿接受禁锢的瞬间,一股压抑已久的生机和热情从男孩的眼中破壳而出。
    那个男孩是那么忙碌,忙碌到不肯放过任何一秒,一直在摆弄着一些奇怪的工具,制造出一些他从未听过的动静。
    他并没有办法理解男孩醉心于什么,但他感受到了活力,无穷无尽的活力,这种活力似乎重新带他奔跑起来——
    明具英猛地坐起了身。
    ……
    他低下头,缓了一会儿。
    刚才,他是看到了少年时代的……韶页?
    对,那是韶页,绝对没错。即便……
    明具英抬起头,正同那双梦境中的眼睛相对。
    即便在梦中,他只看到了一双眼睛。即便这双眼睛现在没有化不开的郁色,也没有无限迸发的狂热。他也知道,那是韶页。
    明具英哑哑地喊了一声:“韶哥……”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床上。韶页坐在床边,早在等他醒来。听他声音哑,就递过去一杯水:“嗯。”
    明具英接过,闷了干净,再低声道:“我做梦了。”
    “梦到什么?”
    “梦到了你。还有……”明具英微微侧头,他早看到了躲在韶页身后,探出半张熊脸的飓兽,“它。”
    “是吗?”韶页顺着他的视线,轻轻把飓兽揪到两人中间。
    明具英低头看着飓兽,顿了顿后,突然摇头道:“不对……”
    “什么?”韶页配合地提问。
    “不是梦到它。”明具英感觉喉咙还是很干,但脑中的混乱却逐渐平息,“而是梦到我,就是它。”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还不对……”
    明具英抬起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个白色的玩偶小熊。
    小熊在尽力装乖,但还是挡住了他的手指,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明具英知道它要说什么,这并不是他读懂了黑豆眼里的情绪,而是有一个声音自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中,再由他叙述出声。
    “我,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