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滚烫脸颊,想到他还记得那一晚的事情,更是连指尖都开始微微发烫。
    “阿姐太容易害羞。”方喻同望着她涨红的皙长脖颈,嗓音含笑,淡定从容地评判。
    阿桂这才意识到,明明他也是当事人,为什么她羞成这样子,一整日心神不宁,如今更是心跳都快不像自个儿的了。
    可他,却似没事人,还能这样平静促狭地逗她。
    她咬着唇角,轻哼出声,旋即终于想出了骂他的词儿——
    “你、你不要脸!”
    被骂不要脸的方喻同似乎更开心了。
    他弯起唇角,眼角余光瞄到绣桌的盒奁里,那只绣了一半的香囊。
    他忽然觉得,他大概还可以做些更不要脸的事情。
    方喻同抬手,将那只墨色绣着白鹤半只翅膀的香囊提起,垂目道:“阿姐这是绣给我的?”
    阿桂心口烧得慌,她惯不会撒谎,却还是因为面皮薄,矢口否认道:“不是。”
    方喻同修长指尖摩挲着白鹤翅膀的细纹,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除了我,阿姐难道还会给别的男子做香囊?”
    阿桂被堵得没话说,她总不能说这是绣给淑鹞的。
    这是鹤,男子才戴。
    她没回答,方喻同却已经反手,将那只香囊别到了腰间。
    他今日穿着牙白色广袖长袍,宽袖束腰,袖间的卷云纹搭上这一只墨色香囊,便更显得清俊疏朗,眉眼之间更是说不出的好看。
    不得不说,阿桂打算给他做的这只香囊,很适合他,她素来最了解他。
    方喻同满意地瞥了几眼,“阿姐送我的香囊很好,我很喜欢,多谢阿姐。”
    阿桂只回眸瞥了一眼,便又转过身去,绷着声音道:“谁、谁说了要送你。”
    “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再取下。”方喻同也不管她这香囊有没有做好,总之,先戴上再说。
    这就叫,不要脸。
    自从被她骂了这几个字后,方喻同忽然觉得,他做什么都理直气壮起来。
    真好,被阿姐骂真好。
    方喻同指尖搭在香囊上,心中无比满足,瞥着阿桂发红的耳尖轻声问道:“阿姐,走吧?”
    “不去。”
    才不要和你出去吃饭。
    “去吃完东西,我带你去刘家看看姜淑鹞。”方喻同似乎总是知道如何戳中她难以抗拒的心思,“你不是一直记挂着她的伤势么?白日里不敢让你出去,只有我带着你出门,才能放心。”
    提到姜淑鹞,阿桂实在是无法拒绝。
    她身子一僵,无奈且认命道:“好,我先换身衣裳。”
    方喻同揣着那绣了半只白鹤翅膀的香囊,噙着笑意走出去。
    候在门口的芦叶和汀州进去伺候阿桂换衣裳,和方喻同擦肩而过时,瞥见他腰间的香囊,两人更是喜不胜收,互相推搡着胳膊。
    成了成了!
    这是成了!
    只是......
    为何姑娘会把还没绣好的香囊给大人。
    迫不及待?
    芦叶是个心直口快的,竟然还真就问出了口,汀州拦都拦不住。
    阿桂又羞得脸颊滚烫,耳尖通红,将芦叶推出屋子,不许她再进来。
    尽胡说些什么!
    只是,知道她和方喻同的心思,她们好像没有...看不起她?
    阿桂换着衣裳,忍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汀州一听,讶异地看着她,“姑娘怎会这样想?大人和您都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
    “可...我是他阿姐。”阿桂咬着唇瓣,终于将压在心里的这块,见不得人的石头,搬到了亮光之下。
    汀州愣了愣,旋即弯起唇角道:“原来姑娘是在担心这个。这算什么事儿?姑娘也不必在意这些。”
    “这不算什么?”阿桂也愣住,她一直在意的,纠结的,便是世人的眼光。
    可现在,她们居然都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当回事。
    汀州点头道:“是呀,您和大人又不是亲生姐弟。既没有血缘,又算得了什么?”
    “可名义上,说出去,到底是不像话。”阿桂心事重重,连衣裳换好也不自知,任由汀州给她绾发。
    汀州握着篦梳,划过阿桂青丝如瀑的长发,温声道:“那姑娘便去了这名头就是,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姑娘总要过得舒心如意,不要总拧巴着才是。”
    阿桂从镜中望着汀州含笑的眉眼,心底的疙瘩似是咯噔一声,有了裂缝。
    是啊,人生在世几十年。
    若身边那个人不是他,好像一切都失了许多滋味。
    阿桂想起遇险时,望着那些黑衣人凶神恶煞的眼神,她以为她的人生即将戛然而止,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便是方喻同的身影。
    此生无憾的,是和他在一起这么些年,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快乐知足,简单平凡。
    最遗憾的,也是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喜欢上他,而不自知,连心意,也未尝让他知晓。
    “姑娘,好了。”汀州合上妆奁,温声道,“这个发髻如何?”
    “简单梳一个便是,只去看看淑鹞。”阿桂顿了顿,抬步往外走,轻声道,“还有吃一顿饭而已。”
    “嗯。”汀州望着阿桂释怀的神色,也跟着笑,“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自然也该过最舒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