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脑子被气得嗡嗡响,若稍微冷静一点,便会想到林落要的就是这个时间,不让她有抢占先机的可能。
    那老鸨母知道自己得罪死了新出炉的郡主,原本以为就要死在监牢里,不料想还能被人救出来,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还是这么一个风神俊朗,湛然若神的小官人,她当即大叫一声菩萨呀,软着膝盖跪在了地上。
    “我就说我是冤枉的呀,我可是个按时纳税分文不少的良民,我所有的账册都做得明明白白……我所有的姑娘都有来历有出路登记的明明白白。”
    林落不耐烦的伸手止住了她的话,他上下打量这个鸨母,俊美的脸上并不带丝毫表情,直到这鸨母被看得心头敲鼓,刚得大赦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林落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本官着你来,是要问你,这郡主到底从何而来,为何那家仆的证词跟你当初的证词不大一样。”
    他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鸨母,并不携带任何情绪,既不厌恶也不同情,仿佛只是看草木。
    他说:“人牙子承认,他当初从那家仆手中买到一个小孩,那小孩是光着脚的。因为那家仆看上了小主人凤鞋上的金线和珍珠,所以扒掉了她的鞋子。后来那家仆供状上也承认了这一条。为何你的供词是却写着郡主当年被卖入依红楼穿皂布青鞋一双呢?”
    鸨母一愣,立即道:“官爷,小奴绝对不会记错,我入手的每个姑娘怎么来的,入门时候身上有什么我都记录的明明白白,给她们自己看过,还按手印……嗨,我这样做原本是为了叫她们记住我造就提拔的恩德,那些小丫头片子被卖的时候,各个面红肌瘦,衣不蔽体,我供她们吃喝学艺,穿金带银,吹花弄蕊,嗨,我这个妈妈当的,那是天地良心……”
    林落无意听她絮叨,只是将自己一开始就存在的怀疑给砸实了。
    他们的说法不一样,却又各个信誓旦旦,只有一个原因,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那个丽鹃儿根本不是什么皇家骨血,更不可能是什么郡主。
    “那个丽鹃儿在青楼期间,可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没有……郡主那个表现只能说平平无奇,业绩也算不上一流”鸨母说到自己本行便来了精神,正要大谈特谈却在林落的眼神下偃旗息鼓,“哎对,曾经还有人来赎她,可她生气,就说当初既然卖了她,那缘分就断了,不肯被赎买,就一直留在我那里呢。”
    “谁?谁要赎她?”
    “一个妇人,自称是那郡主的娘,可郡主说根本不认识她,那也不是她娘……”
    “可还记得形貌口音?”
    “这个,时间这么久了……”
    “你最好记得!”
    “记得记得,小人记得真真的。”
    林落立即找人来绘图,绘制完毕叫那老妇人看过,便立即派人去寻。“时间太紧,撒个慌吧,就说郡主感念当年那人的恩情,要接她过来享福报恩。”
    下人心领神会,立即去办。林落做这件事原本就没打算隐蔽,今日的他也今非昔比,想做的事,自然会有不少人争着抢着为他办。再加上这郡主并未弄懂贵族圈交际中许多规则潜规则,着实讨了很多人的厌,是以大家都乐意看她笑话,不到一天,许许多多人都知道了这郡主可能是个鱼目混珠的假货。
    丽鹃儿正躺在盖着紫羔皮的软榻上,由着小丫鬟给自己捶腿,得知这个传言,惊得花容失色,那趾高气昂的神态迅速消失了,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一圈,却仿佛风箱里的老鼠无计可施,最终还是摔了一套茶具,才让自己安静下来。
    “这些人,都是混账!”她咬牙切齿,“各个都不想我过的好。”
    她有些魔怔似的抓了抓头,最后把那心腹嬷嬷叫过来:“去找点靠谱的人,务必在林落之前找到那个老妇人,然后……”她比了个砍刀的手势,嬷嬷一惊,垂下了眼睛。
    荣烛在这小院里安安静静的住着,那郡主派来的两个宫女看着她,既不能外出,也不能跟外人传消息,看起来又孤单又柔弱,然而她自己知道她对“宅居”生活适应良好,就当是闭关读书了嘛,脑子里把所看过的文章书册话本,过一遍,编个故事还能把自己逗笑。
    林落倒是在外面忙得团团转,连回来跟荣烛说句话都顾不得坐下,他大约年轻,两天两夜不睡,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面上少华,略微有些憔衰。
    荣烛有些心疼,然而此刻,她还真得帮不上忙,只得笑道:“我感觉我们像个故事。”
    “啊?”
    “城堡里住着美丽的公主,她被恶龙囚禁,一个勇士从千里之外赶来,屠杀恶龙,拯救了公主,公主和勇士便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嗯,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话本。”
    林落有些惊讶,“你们那个世界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
    荣烛有些意外,林落平常那么敏感又矫情的一个人,此刻关注点竟然偏了,她想告诉他勇士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啊!她在考虑留下来,试一下留在这个世界也不是不可以。她难得含蓄的暗示一下,结果这傻子没听出来。于是她只得笑道:“我生活的国家已经没有公主没有贵族了,我们人人平等,但是别的国家还有,就说国王的女儿嘛,血统论。”
    林落这才明白过来,人人平等的世界,听起来很诱人。想到此处,未免遗憾,若是有缘去她的世界逛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