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那张纸条,那本来是带给他温暖和激励的东西,现在却让他自责和酸涩起来。她没有看花——因为要看着他,但有谁会喜欢一个让自己操心的旅行者呢?
    她甚至没能愉快的玩耍。别的女孩子多尽兴呀——林落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是不是很麻烦?总是卷入各种各样的事件,连累的她也不得安生。
    “滴,伤害值+2000”
    荣烛怔了怔忽然回过神来,她刚刚就特别气愤,穿书这么久了,头次这么真情实感的把自己气到。
    以前遇到男主跟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她总是会担心,但那个担心,不是为林落担心,而是为不开眼得罪他的人担心。比如当初的张北琳。
    因为她受系统影响,先入为主的认为林落是个偏执阴暗,报复心和毁灭欲都特别强的人,对他不敬的,有所伤害的,冒犯过他的,将来都会遭到他令人绝望的打击。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他明明一直都在忍让,那个元二,到最后都没有跟他道歉。他明明伤害了林落,结果连认错都不用,还喝到了一杯酒——这也算惩罚吗?
    反而林落,因为身份背景的连累,处处都小心谨慎,要分析局势,琢磨人心,面面俱到。这小可怜早些年到现在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对不起小落”荣烛忽然开口,这一开口就吓了林落一跳。
    “姐姐为何道歉?”
    “我不该强着你出来交朋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有些天生就不乐意搞社交,没必要的人际关系只会让他们觉得麻烦,像林落这种情况,等他当了首辅,自然会有一堆人挤着扛着要跟他交“朋友”,又何必现在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强行合群”呢。
    荣烛暗暗咬牙,觉得自己所谓“丰富精神生活”的决定有点一厢情愿。
    “没关系的,姐姐,我今日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了那位名叫赵元朗的秀才头脑理智做事正派,值得结交。”
    林落微微低着头,细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垂落下来,一段秀颀脖颈收束在领子里,精巧地像只小鹤。
    “如果不是我强行把他拉出来,他就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了”。难道姐姐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致歉?
    荣烛是全程全尾都在为他考虑,而他却还在分析她的心意属于哪一种,林落忽然觉得自己私心太重杂念太多,他何德何能得遇这样一个心如澄澈秋水的女子,对方却还全心全意,急他所急,想他所想。
    林落忽然被一种略带卑微的情绪所笼罩。“姐姐?”他急切地唤了一声,声音甚至微微有些发抖。
    “滴,伤害值+3000”
    荣烛吃了一惊,如果刚才的伤害值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那为什么现在道歉还能造成伤害?她下意识的扭头,就看到少年微红的眼眶,那水润的眸子仿佛三月的桃花雨,一不小心就会细细密密淋漓成一片。
    荣烛心口一滞,站住了脚,看看周围行走的路人,她立即把林落拉近了旁边的小树林,确定没人看到,才松了口气。她有点茫然,也有点无措,当初一万积分,十万积分的,他也没哭啊,怎么现在3000就哭了。
    “你,你怎么了?”
    “没事”林落勉强笑了笑,语调里带着小心的气声,听得荣烛小心脏直扑腾。
    “就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渺远,幽暗的眸光里沾惹些许戾气和凄切。
    当年国公府遭难后,母亲先带着他去投奔了舅舅,舅舅是亲哥哥,舅母也是母亲当年闺中的手帕交,亲情友情双重加持下,他们收留了这对母子。可是后来,母亲坚决不肯与父亲分割关系,舅舅便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不愿意再收留妹妹,却又不愿明说,于是耍了个计谋。
    他告诉林落,自己外甥可以到书房中看书学习,林落当时还很年幼,没什么戒心,就去了。可不出三日,舅舅忽然震怒,说自己丢了一个贵重的玉龙笔架,满府里查找。
    荣烛听到这里,心口一闷:“该不会……”
    林落点点头:“那次搜寻闹得阵势浩大,合府上下从小姐闺房到下人瓦屋都搜遍了,都没有找到。只剩下我和母亲的东西没有人动,舅舅嘴上说着怎能搜到亲戚身上,娘亲却觉芒刺在背,她知道呆不下去了,索性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离开之前,她要当着舅舅的面把所有物品交割清楚,然而那个玉龙笔架出现在了我的书橐里。”
    荣烛哑然,只觉得手脚发麻,脊背发冷,这是什么亲人,这是什么舅舅?
    当时的林落那么小,肯定吓坏了。
    那齐氏呢?她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打击,又被亲弟弟这样捅一刀,可她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她能怎么办。
    “娘亲当时非常生气,她对我那齐家舅舅说,如果这件事真是我家儿郎做的,那我活该断子绝孙,但若是你故意的,你断子绝孙。”林落鼻子里嗤笑一声,颇有些嘲讽之意:“我舅舅当时气疯了。”
    荣烛哑然,齐氏那么斯文柔弱的女人被逼得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已经气昏了头。说实话,摊上这种干系重大的事,帮忙是情分,独善其身是本分。但是你不愿收留,那直说就是了,齐氏自尊心那么强,定然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你非得大费周折闹官司,栽赃人家儿子干什么。
    真得过分了!
    “其实是我舅舅嫌我碍事”林落微微垂着头,秀白的面孔落上了日与叶的暗影。“他本来是想救妹妹的,但他只想救妹妹……他说过,如果不是我,我娘亲早就乖乖回娘家避难了。她为着我,才对林家死心塌地。他在逼我母亲放弃我,当时,我真的想,也许我是多余的……没有我,她会更轻松,找人改嫁,继续当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