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这是她儿子,她心中儿子比谁都优秀。
    顾宜宁咬了咬唇,也违心应和了两句。
    陆旌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包的,你全吃了?”
    她愣了下,艰难接受,“好……好呀。”
    原以为吃饭时她又会千方百计地避开,谁知道餐桌上专挑丑饺子吃。
    陆旌打断她:“好了。”
    顾宜宁摇头,“虽然外表不怎么样,但很好吃,是吧母亲。”
    陆夫人柔和地笑了笑,“比别的都要好吃。”
    说完后,外面响起一阵脚步,踩在雪层上,嘎吱嘎吱作响。
    两扇门毫无预兆地被撞开,扇进来一股冰冷的风雪。
    少年冷眼冷眉一身反骨,与陆旌有着几成相似的五官,此时肩头落满了白雪。
    陆夫人回头,激动道:“卓儿回来了?”
    陆卓本也是一副冷性子,不过在陆旌面前收敛锋芒,格外乖巧,一屋子的人先给他大哥行了个礼。
    随后从怀中拿出一把奇异的匕首,双手奉上,恭顺道:“这是给大哥的生辰礼。”
    陆旌将刀刃抽开看了一眼,淡淡颔首。
    陆卓见他收下,眼尾扬起,很是高兴,坐下吃了两碗热乎乎的水饺。
    吃完后又对房内侍女吩咐,“把这些饺子都包起来。”
    陆夫人一颗心又提起来,紧张地问:“这是又要出门?”
    陆卓垂眼,低声解释:“路上碰见只流浪猫,怪可怜的,喂完之后就回来。”
    陆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母亲还以为你又要去外闯荡……”
    顾宜宁放下筷子,目光在陆卓脸上饶了一圈,笑道:“弟弟何时有这般善心了?”
    陆卓把霍蓁蓁带到瑜洲的事,没打算瞒着顾宜宁,但不敢对陆旌坦白。
    他努力朝对方使了个眼色,余光看到他哥那道沉沉的目光后,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顾宜宁替他解围,“饺子装好了,你快去快回。”
    “好。”
    弯月如钩,挂在空落落的树梢上,在地上映出枝岔的纵影。
    顾宜宁身覆披风,悠闲地靠在陆旌身上,不断地转动手中玉盒。
    陆旌背抵红柱,手指磨了下小姑娘的耳垂,见她动作,还以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顾宜宁将玉盒暖热后,把它从脖颈间扯下,依依不舍地递给男人,“呐,生辰礼。”
    陆旌披着半身月光,如松如竹,神色隐匿在黑夜中,瞧不出喜怒,但明显感觉到他呼吸滞了一瞬。
    明明听见她说的话了,却不伸手去接。
    顾宜宁点了点他胸口,“不要吗?”
    陆旌单手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份逼真的假冒契约书。
    也算不得假冒,小姑娘偷着拿他食指按下去的手印。
    原以为这是她攒着的希望。
    她却反手送给自己。
    陆旌神思恍惚,只觉心中那根硬刺随着展开的纸张慢慢变软,最后融进血液,一阵通透,连心尖都欢喜地颤了颤。
    良久后,他低声开口,“送了就不准反悔。”
    顾宜宁乖乖点头,指了指旁边取暖的炭炉,“扔进火里不就行了?我永远也不会拿它威胁你了。”
    陆旌无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人,“你送的东西,自是要好好珍藏。”
    他加重那个“送”字,送的东西,到底跟抢来的不一样。
    他舍不得扔进火中烧成灰烬。
    小姑娘目光盈盈地望着他,眼尾弯起,“好。”
    夜幕中繁星点缀,映着地上白雪,如仙境般飘渺。
    顾宜宁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困了,回去睡觉。”
    她走两步,身后的人依旧不动。
    回过头后,发现陆旌还在盯着手中玉盒。
    顾宜宁心跳加快,总不会发现这张是跟原来的不一样了吧。
    只片刻,陆旌掀眼,目光徐徐扫向她的脸,声线有些倦哑,“上辈子,我是不是负过你?”
    这句话如同晴天暴雨,兜头而下,淋地顾宜宁猝不及防,仿佛撕开了她身上最隐晦的秘密。
    她已稳不住身形,扶着长椅坐下。
    跟在陆旌身边这么久,肆意成性,险些忘了,自己的夫君可是摄政王,他有着最敏锐细致的洞察力,善于从所有一切微不足道的小事中描摹大局。
    上辈子?
    他说“上辈子”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何其认真,根本不是试探,而是在质问。
    不知道陆旌什么时候参透了她重生的秘密。
    或许是她三番五次搭救颜画师的时候,也或许是她带着脚伤身残志坚地和陆卓去街头算命的时候……
    只是,他后半句问地不对。
    他没有负过她,是她该说对不起才是。
    顾宜宁紧紧捏着衣角,唇色发白,当初就不该写下契约书,不该对陆旌设防。
    要不然,陆旌怎么能误会呢。
    上辈子,明明是自己拖着虚弱的身子,耽误了他一生。
    第80章
    夜色中……
    夜色中, 陆旌的视线直直看过来,仿佛能穿透人心。
    顾宜宁知道自己无法再瞒下去。
    最后在他的目光中,磕磕绊绊近乎哽咽地把上一世两人最终的下场说出口。
    想起陆旌独自走在冰天雪地里的背影, 眼中珠泪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