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你妈死了,你妈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吧?你能有现在都靠赵家。
    赵沉星忍着反呕的恶心感,一腔怒火憋在胃里,四人的家庭聚餐,也没人管他吃没吃。
    “你以为我稀罕?看我碍眼当初就别接我!现在来装什么忍辱负重的慈善家?!”
    瓷器在大理石地面破碎撞击,溅起一片水渍。
    女人鲜艳的红唇开合,“你那么有骨气,那你滚出去啊……”
    脑袋里嗡的一片。
    赵沉星一个翻身坐起,身上被冷汗浸湿,长袖长裤贴在身上,黏嗒嗒地难受。
    眼前是熟悉的房间、床铺,吊灯还是关蓉亲自选的白色花簇形状,高低旋转着垂着几块半透的玉片,此时微微晃动。
    赵沉星抬手按住一跳一跳的额头,紧闭眼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梦境里的许多片段攫取自现实,他记得自己最后回屋收拾了几样东西,跟赵琰之打了声招呼就回来了。
    没吵,没闹,淡淡应着罗碧薇的那些话,当作长辈的“贴心问候”。
    他要是当时真像梦里那样大闹一场,那就相当于直接推前剧情——提前从赵家搬走。
    宠物走丢了,赵家人是没有去寻的习惯的。死在外面那是运气不好。
    赵沉星没再去回忆当时心里作呕的窝囊劲。
    赵家拿他不当回事,他也没拿赵家当回事。
    该挥霍挥霍,绝不便宜他们就得了。
    他一个没成年的小孩,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只能等。
    赵沉星平常有仇当场就报了,昨晚忍到那个程度,回来一路上都在喝酒——灌赵家的私藏酒。
    灌完了,才想起来还有烤串在门卫那。
    后来他干什么了来着?
    关蓉敲门进来的时候,赵沉星正对着手机傻了眼似的看,听到声响才抬头,整个人愣愣的,“十一点了?”
    关蓉关切道:“给你请了假了,你昨晚喝多了,早上也叫不醒。”
    赵沉星指着还在一跳一跳疼的额头,“那这,摔的?”
    光滑手机屏上的倒影里头,他前额紫了一块,难怪会疼。
    关蓉“啊”了一声,“是磕到门框上了,昨晚沈律送你回来的时候说的,我给你冰敷过了,很快就会好的。”
    关蓉这话一说,赵沉星脑袋里顿时浮现出昨晚更晚一些的细碎片段。
    他一掀被子蹦起,利索地趿拉上拖鞋就往外跑。
    “沉星你干什么去?现在先洗个澡,午饭就快好了!”关蓉追在后面喊。
    赵沉星忽地停下要去拧门把的手,脑子终于转动起来。
    他现在去找沈律,但二中十一点四十才放学,沈律现在压根不在家。
    赵沉星后退两步,食指迟钝地敲了敲太阳穴,转身回房。
    冲完澡刷牙那会功夫,赵沉星给发信息来问的瞿子成几人简单回复,发送完塞回睡裤口袋里,皱了皱眉又掏出来,咬着牙刷和满口沫给沈律发信息,也不管对方现在在上课压根看不到。
    没过一会,关蓉就来喊他吃午饭,赵沉星正从书包里翻昨天的作业——昨晚总共布置了三张试卷两本练习册,算少的,他在课上写掉一张,其他动都没动。
    不用说,今天中午他都不一定补得完,得靠下午语文课继续补。
    然而书包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就是少他那两张卷子两本联系册。
    靠,忘带回来了?
    赵沉星皱着眉,转身将自己的被子、抱枕、衣服掀了个底掉个,一个一个地方找试卷。
    他那丑的没眼看的校服外套被翻的啪一声掉到地上,半晌从口袋里飘出两张折了好几道的纸,校服原本放的地方下面露出练习册的一角。
    赵沉星松一口气,把作业一本本捡起来,翻开
    屋外传来开关门和一点说话声,很快又消失。
    紧接着他这屋房门被轻轻敲响。
    “沉星,你那订的几件校服到了,你出来试一下!”关蓉提了音量喊。
    赵沉星视线还游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了满面、但就是字鬼画符一样丑的试卷卷面,云游天外的思绪被关蓉这一声喊猛地扯回。
    赵沉星快速收了本子试卷,开门出去。
    “姨,你老实跟我说,我昨晚什么时候回屋的?”
    ……
    “你昨晚来来回回好几次,跟我说带了烧烤要请沈律,那会我刚吃了药头晕,倒床就睡了……大约凌晨快三点钟,我醒过一次,刚好碰到沈律那孩子送你回来。”关蓉坐到餐桌旁,一边给他夹排骨,一边柔和道,“一会你可得好好谢人家,我要知道你那会喝醉了怎么也不会让你去骚扰人,耽误半晚上……”
    赵沉星低头盯着碗里色泽金红酥烂的排骨发呆,脑子里回忆不起来的部分马赛克一样闪闪烁烁。
    “真不记得了?”关蓉关怀地问,又蹙了下眉头,“你没趁酒醉闹人家吧?”
    赵沉星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点开手机看到有回复。
    他眼睛一亮,快速扒了两口饭,肉没嚼两下就吞了,随便解决掉午饭之后,啪的搁下筷子起身,“我去隔壁了。”
    门轰的一下拉开,关上的时候倒只是轻轻带一下,没折腾出大动静。
    残影过去,只剩凉风。
    赵沉星一边快走,一边努力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