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炙戈回以得逞的阴狠笑容:“你们来到这里,已注定此生要为泛海束缚,我根本无需出手。恭喜鸦王晋升大魔,你的女儿承袭王位,如您不幸离世,您的女儿就是下任大魔。”
    一直作壁上观的全心放下双臂站直了,震惊地看着炙戈。
    与他一样吃惊的还有鸦颐父女。他们不会相信炙戈以德报怨,那么解释只有一个,魔界尊位并非天定,进入泛海深渊的都会晋升大魔。
    这是何等骇人的发现,只要昭告整个魔界,会让魔族为之疯狂,趋之若鹜。可是,在场三人全无喜悦。
    “都说大魔尊位荣耀,能主宰魔界众生,这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吗,鸦颐。”
    鸦颐绷紧了脸,闷声低喃:“代价是成为魔界永远的囚徒吗。好一招釜底抽薪,让我再也不敢进犯泛海,有生之年还要守住它,你也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端看你怎么想了,权利和责任是对等的。我要的只是三界安稳。”
    鸦颐叹息,呼风唤雨的鸦王纵使被囚受尽酷刑也没示弱过,此刻却失了意气,形容枯槁。
    炙戈看不出喜怒,甩手赶人:“去吧,将魔兽召回,回你的驻地。”
    鸦颐欲言又止,带着女儿离开了泛海深渊。
    曾经,他嫉妒磐屠,对它成为大魔百思不得其解。论头脑和功力磐屠都不可与他匹敌,为何它就成了大魔,功力突飞猛进压他一头。鸦颐不得已屈居其下,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魔界霸主。
    如今他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大魔之位,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原来他在魔界多年汲汲经营都是徒劳,天道的选择从不以才能谋略论。
    算了,任他强横如斯,也翻不出这魔界去,统治这魔界众生是他生平夙愿,他的确如愿以偿,可一展抱负了,虽然气恼被炙戈戏耍,今后有的是机会再论输赢。
    泛海深渊只剩炙戈与全心。全心轻轻走近他,心情难以平复。
    “尊上,我不想当大魔。”是全心肺腑之言,却像得了便宜卖乖。
    “这是你应得的。”炙戈望着深渊中三界清气起源的某一点,缓缓道:“你跟着我征战魔界,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全心,对你,我是愧疚的。”
    全心眼底一酸,深吸一口气止住眼泪落下。这么多年战场拼杀受伤无数,全心忠心不改,原因彼此都心知肚明。魔修追名逐利,贪欢恋色从不遮掩,炙戈的部下无论职权高低,都是奖惩有度从未拖欠。只有全心,无怨无悔跟着炙戈,不求回报。
    怎么可能无求。只因为全心要的炙戈给不了的,所以他不说,假装自己不在意。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炙戈因被困魔界恼怒,险些自毁元神,全心管不住自己的心,央求炙戈放下执念,为他留在魔界……此愿立遭腰斩,半分旖念留不住。
    从此两人讳莫如深,全心以为炙戈将他心意踩成泥石,怎料今日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愧疚,这是他求不得的奢望,最伤人的决绝。
    “真的不行吗,就算张逢夏不在了,我也不行吗?”
    炙戈从未对他温言软语,全心有刹那心慌,张逢夏命殒泛海,炙戈必定伤心,他怎就相信炙戈铁石心肠呢。这句愧疚让他听出了不详,炙戈站在那里静默不语,仿佛只是一具虚幻躯壳,随时会融于清流。
    “我这颗心啊,窄得很,只装得下一个人,一旦放进去了就拔不出来,我势必要揉碎他才甘心,喜欢上我都没有好下场,别想不开。”
    “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事,我帮你把门关死了,迟早你会冷静。”
    “炙……秦晌,你这个混蛋。”
    “别得寸进尺,我是你主子,滚蛋,滚出泛海。”
    “……”
    身后久久没有声音,直到没了另一人的气息,炙戈伸出双手,感受清气在指缝间穿梭。他体内的魔气无法调动,能感受到魔气在仙界清气的洗涤下,正在溶解。
    进入泛海深渊的魔族因为受了清源刺激,回到魔界经脉扩充,容纳更多魔气进阶大魔。但他已经位至魔尊,与仙灵清气天生互斥,一直待在这里,他的至秽魔身会被溶解消散吧。
    可这并不是他此刻担忧的。
    感受到一道奇怪气息进入泛海深渊,正是炙戈等待已久的人,他转过身来。
    “人呢?”炙戈迫不及待问来人。
    小老头枯难托出藏在袖中的玩意,满脸笑意:“让魔尊久等了,贫僧不负所托将张施主带来了。”
    他掌中是个晶莹剔透的小娃娃,身穿冰晶丝衣,整个也像极品玉石似的通透,盘膝闭目五心朝天,灵气满溢。
    炙戈如获至宝,小心将它捧着,细细摩挲它的脸颊,感受上头细嫩的触感。
    “魔尊打算让张施主在泛海深渊晋升仙籍,贫僧觉得此举可行,但此前未有先例,过于冒险了。”
    将张逢夏元婴抱在怀里,神情温柔似水,眼里却分外凝重。
    “我知道,但逢夏无法修魔又耐不住魔界戾气。我思来想去,只有这里的仙灵清气能在泛海戾气中万载永存,互不侵扰。这里是仙界清源,对他的道心来说再合适不过。如能成功,再无隐忧。”
    枯难合掌,悠悠叹气,说:“仙魔殊途,就算张施主成功荣登仙籍,你身为魔界至尊,与仙尊同修天道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