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口叼住,含糊道:“那我还真是亏大了……”
    眼中却充满了笑意。
    季凌霄松开手,却拿起筷子吃起了面。
    杨韶歪着头不解道:“不是说好给我了吗?”
    “嗯,是说好了,给的面汤而不是面不是吗?”
    这……的确是这样的……
    杨韶低头笑了起来。
    季凌霄眼睫垂下,遮住了自己的神情,她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昔日她为帝时,崔歆曾跟她提起过一个狂妄的商人,那商人居然敢说自己虽然是被人不齿的商人,可却有整个大周的财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土地上的财富也都是她的财富,当时,她登临帝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便想要拿这个狂妄的商人开刀,魏良也趁机进言:不如将此人下了油锅,以儆效尤,看天下人谁还敢对女帝不敬。
    她差点就这样做了,只是,崔歆和李明珏都极力阻拦此事,崔歆是为了她的名声照想,而李明珏……恐怕那时便与那位商人勾搭上了。
    她还记得那位商人姓杨。
    “若是我能成事,定然提高商人的地位。”她突然道。
    杨韶愣了一下,双眸微微眯起,又转而讪笑。
    “希望您真的能够做到。”
    杨韶从怀里掏出了两封信,递给了她。
    季凌霄一见便愣住,其中一封正是唐说给她的。
    “放心,我并未看,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白兄下回可千万不要再乱放了,即便信安郡王迷恋你要命,他也依旧是那个野心勃勃的信安郡王。”
    “另外一封信,便是我给你的礼物,既然你买了我,”杨韶摸了一下鼻子,笑道:“我总要给些见面礼。”
    她当然知道李明珏的野心。
    季凌霄桌子下的脚慢慢磨蹭着他的小腿,轻言浅笑:“杨兄对我这般好,我倒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杨韶笑意加深几分,忍不住道:“白兄你这般……当真是让人忍不住……”
    他的话说一半藏一半,神情也有些复杂。
    他摆了摆手,“出去吧,你等的人也该回来的。”
    “你跟贺统领也相识?”
    杨韶坦然道:“我说了,这天下没有我做不成的生意。”
    季凌霄越发觉得自己前两辈子简直是白活了,身边这样暗潮涌动,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更奇怪的是青山书院那场大火居然没有碰着他分毫,他之后依旧活得潇洒富有。
    那个放火的提议真的会是金寅吾提出来的吗?她之前也与金寅吾交谈过几次,他虽然妒贤嫉能,但也不像是有魄力这样做之人,若是有更为高明的人引诱他提出这个策略的话……
    季凌霄站在街上,忍不住背脊发凉。
    她再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面摊,那道挂着竹帘的门也被木板封死了。
    就好像志怪志异中,落魄的书生被诱入了富贵之地,一夜过后,睁开眼,那里除了一个狐狸洞便什么都没有。
    她捏了捏手里的信,扯开杨韶给她的那封,越看她便越是惊讶。
    这封信里居然是李明珏的身世。
    他当真是毫不留情地出卖自己原来的主顾。
    季凌霄捏着那封信,想了又想,忍不住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怎么就突然跑出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她一扭头,就见李琼手里拎着衣服朝她递来。
    “你本就在病中,怎么能不穿好衣服就出来呢?”
    她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刚从床底下钻出来,整个人灰扑扑的,头发上还沾着软绵绵的绒毛状的灰,却执着地让她穿好衣服。
    季凌霄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陛下就这么喜欢我吗?”
    这样的语言若是被旁人说来,定然有种大言不惭的感觉,可奇怪的是,从她嘴中说来便会令人忍不住脸红心热。
    她现在的皮子可是跟美艳不太搭边,可她骨子里却有一种香~艳入骨、纸醉金迷的靡~乱气质。
    当真是:盛世着华裳,美人艳入骨。
    李琼啜吸了一口气,眼底压抑着什么,笑道:“莫非好哥哥感受不到?”
    季凌霄啐他:“你一个君王,在大街上这样说话,当真是不要脸了。”
    “好哥哥面前,朕还要什么脸面,在梦里……该做的岂不是都做过,虽然梦里哥哥是女儿身,嗯,也没差多少了。”
    他拉着她笑眯眯道:“若哥哥想要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朕会一桩桩一件件慢慢说来,不过现在嘛,哥哥先找个地方换衣服。”
    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停在街口的一辆马车,那辆马车并未套马,也没有人看守,估计是放在这里备着的。
    “现在正好没人,哥哥先去换换衣服。”
    他说着便将季凌霄往车上推。
    季凌霄无可奈何,口中道:“陛下可不要偷看。”
    “嗯?好哥哥说的是朕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两人说笑着,拉开了车帘,却看到马车里正端坐着一位玉冠狐裘的如玉郎君,也不知道在里面究竟默默听了多久两人的调笑秽~语。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琼笑道:“没想到崔家玉树竟会在此,怎么也不出个声音,倒是吓了朕一跳。”
    这就叫倒打一耙,明明是他自己不管不顾地胡说八道,又偷偷使用别人的车驾,现在倒是成了崔歆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