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夏回头在酱料区找到,那个弓着腰埋着头,正在用小勺子一点一点舀芝麻酱的傅盛,深深地感觉到:
    一切都是浮云,撸串才是他的真爱。
    尝尝看怎么样,这几个酱配在一起沾味道才好。
    这个单独沾。
    这个味道有些怪,你悠着点试试,不过我喜欢。
    傅盛把十来种调料就划分了四五种区域。
    郁小夏点点头,默默吃吧。
    哎
    暗暗瞅一眼,傅盛手上的伤肆无忌惮地暴露在空气里,多半什么药水都没擦。看起来有串串,他就什么都好了。
    不过串串味道真的不错。就是这个地方,环境一言难尽。
    周围很吵,他们坐在大厅里面,来来往往都是人。天色暗下来之后,生意更火爆了,这里简直什么人都有。撸串的间隙,郁小夏偷偷地瞅傅盛。
    他认真地拿着串串,腰杆笔直地坐在位置上,如同一个落入尘世的陌上公子,吃着与身份格格不入的食物,却津津有味。
    偏偏傅盛后座,正巧是四个杀马特,全都光着膀子,划拳拼酒,一声嗓门比一声高。
    画面很美。
    郁小夏的视野刚好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傅盛和他们拼在一起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想笑。
    傅盛尽情地享受了一番美味,有意无意地发现郁小夏手里拿着半串海带丝,停着不吃,尽看着她傻笑。
    傅盛顿时有点不自然,拧了下眉头:我问你,上次王启超他们把你带走,你就走了,你傻不傻。看不出来他们什么人啊。
    我郁小夏放下海带丝: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叫,喊人啊。网咖就这么大,你喊我,我听不见吗?
    他们叫我别喊。
    傅盛一听,火气蹭地上来了:我叫你别住我家,你是不是立刻滚蛋啊。
    这才是原来的傅盛。
    郁小夏盯着他,喉咙间的话哽在半晌。
    傅盛本来,气得五脏六腑都疼。郁小夏这么默不吭声地看着他,傅盛的火气就像兑了水一样,灭了一半。
    傅盛给她挑了一块鸡排,递过去:别光吃素的,吃块排,排沾麻辣酱味道不错。
    郁小夏没接,傅盛举着鸡排晃了一圈,最后放进郁小夏的盘子里。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下次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求救。
    这句话说完,傅盛感觉很奇怪。
    为什么听着有解释的味道?
    真是恼火。
    王启超说,我要是喊了你的名字,就算你先闹事的,吧台有摄像头。他还说上次你就是因为这样。
    傅盛挑串的手臂一顿。
    他明白郁小夏说的上次是指什么?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担心他像上次一样,就心甘情愿地放弃喊他,被那群人带走?
    傅盛知道的,郁小夏跟他不一样,她害怕。随便一个头发染颜色的人,都会让她恐慌,更何况一群王启超那种打扮的。
    就算是这样,这个小丫头也选择想用她可笑的方式护着他吗?
    傻不傻,就是因为有摄像头,才能证明是他们先闹事的。
    傅盛狠狠地咬掉几块羊排,扔掉骨头:上次,是因为没有摄像头。
    才说不清的。
    笨。
    那今天呢?别人叫你去什么地方,你就去?
    吃一堑,长不了一智的?
    说话啊。
    郁小夏咽下一口鸡排,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里面满是晶莹,眼眸残余的泪水,被她强忍着噙住。
    傅盛深深地蹙了下眉头,又给她塞了一串鱿鱼到手里:行行行了,不说了不说了。吃吧,鱿鱼腿很好吃的。
    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口羊排,偏过脸,似是自言自语:你看你,说两句话,又哭什么。
    弄得人心里酸不拉几的。
    *
    第一次在少管所见到傅盛,他那天的样子一遍遍在她脑中回演。当时只觉得他狂妄,轻挑,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那故意出挑的发色和狂躁肆无忌惮的话语,都掩饰不住那双墨镜下好看桃花眼里藏匿的寂寞。
    一种不被人读懂的,却依旧傲然于世的清然,他内心的堡垒,是锐利的铠甲,能够抵挡所有的风云变幻。
    郁小夏静静地走着,沉默得如同没有她。
    傅盛也是闷闷地。他走在前面,双手不经意地插在裤袋里面,修长的双腿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傅家住的地方马路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尤其是晚上。
    昏暗路灯下,倒映出两个人斜长的影子。
    随着他们的前进,郁小夏的影子时而跟在傅盛后面,时而又与他交叠,再越过他。
    傅盛,你快看。
    傅盛停住脚步回头,郁小夏惊喜地指着地上的影子:你别动,快看。
    傅盛像地上淡淡地望了一眼:看什么?
    像不像怪物史莱克和他的公主?
    傅盛又看了一眼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