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的情绪表露得太明显了,正在开车的老爸跟副驾驶座上的老妈对视一眼,然后问我:晴晴,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敲击屏幕的手指猛然停下,装傻道:没有啊,没交男朋友。
    是吗?那你在跟谁发短信?还笑得这么开心漂亮。
    为了不露出马脚,我若无其事地继续打字,一边回答:过年当然高兴了。
    我爸没作声,我以为这算是过关了,没想到没过三分钟,我妈又发话了:既然你没在瀚宁市交男朋友,那辞职回家工作的事应该考虑好了吧。
    我放下手机,转转脑筋,笑嘻嘻地说:妈,我觉得我还年轻,还没到该衣锦还乡的年纪,还需要多历练一下自己,我在报社发展地挺好的,说不定很快就要升职加薪了。
    那你准备哪一年衣锦还乡?她戏谑地说。
    这是我现在没法准确回答的问题。跟江铭在一起之后,我全然忘了曾经答应过我妈要辞职的事,而且他很快就要来瀚宁市工作了,好不容易不用再异地了,我这个时候辞职,无异于给自己找麻烦。这段感情来得太迟太不容易了,我不希望刚开始就面对这些现实的问题。
    我妈似乎铁了心不放过我,想起什么似地对我说:对了,晴晴,我有一次帮你整理书架的时候,在你高中用的数学书里看到一张数学试卷。那张试卷上写的名字好像叫江......铭吧,字迹不像是你的,不过最后两道题的答案很像是你做的。上次你爸说你还送你一个高中同学的妈妈回过家,那个高中同学也叫江铭。这两个江铭......是同一个人吧?
    我呆住,这下彻底没话接了。
    我妈倒没再追问,语气十分随意地替我解围:我估计你早就忘记了,没事,晴晴,帮同学保留试卷,送同学妈妈回家都是好事,妈妈支持你,你做得很对。
    ......谁来告诉我,我是该继续装傻充愣,还是坦白从宽呢?
    进了家门,我装模作样地陪他们俩看了会儿春节联欢晚会,神经紧紧绷着,生怕他们再语不惊人死不休,好在他们很热衷于讨论电视上播放的节目,没有再多问我什么。
    我上了个卫生间,出来之后,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书架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高中的课本我一本都没舍得扔,全留了下来。
    我迅速找出我妈说的那本高二下学期的数学课本,抽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答卷。
    这张答卷的确是江铭的,最后两道大题原本空着没有做,我偷偷拿走带回家,照着自己答卷上老王上课时讲的解题步骤,把答案誊了上去。
    我说不清我当时这样做的原因,每次看到这张答卷,我脑海里都会浮现江铭理直气壮对老王说我不知道的场景。得知他跟陆思婷在一起之后,我一想到他为了一个女孩子连故意考砸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就觉得他不可理喻。但在内心深处,我明白我只不过是把对陆思婷的忌妒转变成了对他不求上进的愤怒,一点儿谈不上光彩。
    为什么我如此努力仍然只能仰望你,而你却为了一个跟你早恋的女孩子,就轻易践踏你本该优秀的成绩,还毫无后悔之意?
    相比乔若偷拿照片、用假身份接近何亚君,我犯的傻无疑更加愚蠢、更加不可救药,她好歹敢正视她犯的傻,而我呢?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我连对人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再看下去,匆匆把试卷折起来,塞进书里,放回书架上。
    我躺到床上,塞着耳机听Mariah Carey的歌,羞愧感慢慢被歌声稀释。
    虽然回了麻十市,但我跟江铭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从大年初一开始,便一直走亲戚,到了初五才得空歇下来。
    蒋佳语得知我初八就要回报社上班,初六下午给我打电话,叫我晚上去她家吃饭,末了,还贼兮兮加一句:江铭也来哦。我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去你家接你,你们一起过来,刚好可以在车上聊一聊,说不定聊着聊着,感情就来了。
    她十足的媒婆样让我哭笑不得。跟江铭在一起后,我明确跟他提过,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恋爱的事,江铭虽然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但还是尊重我的想法。于是我们很默契地对所有高中同学保密,包括左涵和蒋佳语。
    江铭很快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我家小区门口了,我看一眼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不禁有点儿好笑。
    我们腊月二十九那一天才开始放假,到家了第二天就是除夕,接下来几天又忙着给一众亲戚拜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面。
    我换上江铭给我买的那件白色羽绒服,跟爸妈简单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礼品出门。
    江铭见到我,微微一笑,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放进后备箱。我从他敞开的羽绒服里看到自己买给他的毛衣,乐呵呵地笑了。
    他伸手摸我的脸,我担心碰到熟人,不免有点儿拘谨,不太能放得开。
    上车以后,他握了一下我的手,才发动车子。
    我没话找话地说:佳语刚给你打电话了吧?
    嗯,他叫我一定一定得来接你。声音颇为愉快,含着一丝狡黠。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