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妍惊道,“逍遥散?是你们引他……”她知道:就如同在芙蕖门随处可见的春药一般,逍遥散是极乐谷的主要进项,因此这事她不好插手。逍遥散会引发瘾症,一旦尝试再难戒断,她前世的未婚夫邱白路便是做的毒品生意。
    田天齐呵呵凉笑,“你错了,是皇帝的意思……不过没等我们安排人手,他却自己染上了。”
    媸妍心中针刺一般,手足身死、账册失落,所有责任一力担下,而她又……孙大那么骄傲的人,到底算是自暴自弃了吧。
    她心中不爽,回敬道,“田盟主,明人不说暗话,你一生所为不过是名利而已,可是现下出了我这个异数,你总得付出点代价吧!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田天齐咬唇不语,半晌才道,“不知姑娘所图何为?是江湖,还是朝堂?”
    蒺藜见媸妍皱眉,便直接上前,“啪”一声甩了田天齐一大耳光,“放肆!尊主也是你这样直接说话的吗?不过奴才而已。”
    田天齐暴怒,继而眼神复杂的看着蒺藜——确定她眼中对他连恨意也没有,只有完完全全的冷淡之后,突然觉得心中失落莫名:他知道他当初所为不过是禽兽之举,可是她怎会连恨都没有?!
    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他终于隐忍面向媸妍低头,“敢问宫主有何吩咐?”
    来日方长,他心中对媸妍的仇恨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他相信,自己的价值必定比甘草的价值大,这个宫主看起来是个做大事的人,怎会放过他这些年的经营?她对甘草顶多是怜惜,对他却不得不仰仗,等他做了些得体的事,这个贱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这莲华阁主对他本没有恶意——人的“一步错,步步错”往往都是源于最初预判失误。
    媸妍方才皱眉其实是在走神。她本来只不过想让田天齐身败名裂而已,可是方才他的话提醒了她:那个幕后的皇帝似乎更为可恶呢!
    从她踏上流亡的厄运开始,那个该死的小皇帝就似乎无处不在!每每用幕后之手在她遭殃之际推一把,她相信他对她没有什么仇恨过节,但是她真的不介意好好回敬一下他!
    想到这里,她也觉得有些好笑:她真是越来越睚眦必报了。
    “跪下说话。”媸妍平静的看着他。
    田天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对峙了良久。两权相害取其轻,再说对方手中又握有他的把柄,这已不是他能抗拒的事。
    他斟酌再叁,“我要尊上答应我两件事。第一:放过单儿,不要……牵连他……凡事冲着我来,我会为尊主尽最大的心力;第二,”他狠狠地看向蒺藜,眼神阴鹫,“事成之后,我要她!”
    说毕认命跪下身去,腰身笔直。
    他好多年前也是名噪一时的美男子,眼下虽然被剥掉了君子的外衣,可也算是斯文不失节气,倒有几分意思。
    媸妍心中冷笑一声:早晚,要把你彻底剥的没有遮羞布,看你拿什么维持这好笑的气度!
    她自然不会尽信他的话,但是她却因为发现他比名利更为在意的事而兴奋。
    “我要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明日大会照旧……我自有办法劝走这些不速之客。”既然他是一个傀儡,那么她就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倒也不急着杀他,“不过,到时对付芙蕖门还须手下留情,做做样子即可,具体行动,我会叫逐波仙子与你传书。既然要做,就做大一些,把武林盟都召集起来。”
    “至于行动中,那些挡路的老螳螂,该怎么处理,不用我教你吧?”
    田天齐犹豫,“我本来有此打算,可是近年盟主府离心,只怕要做这么大的决定,并不容易。”
    媸妍轻笑,“这好办,你放心,我会想法子让四大世家站出来支持你的,他们也逍遥的够久了。”
    媸妍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蒺藜,不由冷笑道,“只要田盟主帮我把事情办妥,这个女使立马奉上。只不过,我也想问盟主大人先讨个人呢。”说着,瞥了眼门口瑟瑟发抖的女弟子。
    田天齐眼神越发阴暗炽热,再说他自顾不暇哪里顾得着他庇护下一只小小蝼蚁,只深深看了面无表情的蒺藜一眼,想到日后能好生折辱她的感觉,心中更如同野草丛生,不由喜滋滋告辞了。
    那女子不敢相信田天齐问都不问就把她扔了下来,本来想跟着出去,却被媸妍又挡了下来。
    “你不会不记得,花飞飞是怎么死的了吧,素娥姑娘?”
    “不!不怪我……不怪我的……”素娥惊慌的摇头,涕泪交加,爬过去去抱蒺藜的大腿,“根本不怪我,我全心为他,可是他却宁可要推我出去替别的女人牺牲,我怎么肯?我怎么肯?”
    蒺藜腿晃了一下,看了眼媸妍,将那女人一脚踢开,媸妍逼近她笑道,“他推你去替死,你可以不去,假惺惺也就算了,你又何必把我们的行踪都透露给田天齐呢?”她蹲下身子,看着缩成一团的素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行踪,应该是你在出发前就留下的吧,不然田天齐怎么可能追的那么快那么准呢?”
    “与其说你是怀恨在心,不如说是一早就嫉妒吧?”
    龙霖全境只有定苍山盛产黑铁,是以她当年曾在厢房留下一枚随处可见的黑铁小匕首。而一个艳妓的房中出现这样突兀的物事,不能不引人追索。
    素娥终于听出她话语里的诡异,“你……?”她看着满脸恨意的媸妍,再看向一边满脸木然的蒺藜,再看向媸妍已经换上了满脸的惊恐,“你……你是谁?”
    媸妍揭开面纱,“是不是觉得我很美?你放心吧,死了的人很容易找到一副好尸体的,你也会的……”她诡异的笑着,向素娥步步逼近。
    “啊——!”素娥后退不及,被迫触到她伸过来的冰冷的手,惊恐到极点,竟是眼睛翻白,癫痫了几下,活活吓死了。
    蒺藜深深的看了媸妍一眼,“宫主,田天齐此人恐怕不会安分,何不给他下蛊呢?要不,通知风云使去寻小郎君回来吧?”
    “田天齐这种十足的小人之心,他越是沾沾自喜拿捏住了我的心思,于我们行事越是有利,让他先自以为是几天,到时会输的更惨吧,又何必浪费我的蛊毒呢。”
    媸妍想起那不知所踪的少年——没了他,行事确有不便,原有的蛊也快要用完了。
    依照她的性子,能利用的自然是利用到底,可是现在竟然扭着一股劲就是不愿去寻他回来,只觉得不管如何便利也不想再利用与他,却不曾想:她究竟是为何这样作想。
    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也不知是为何,除了心头微恼之外,竟破天荒的有些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