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甘草左等右等,可是这一夜山上忙乱非常,都在处理镖银,孙氏兄弟都无暇来顾及她,她开始害怕,若是那孙玉龙真的胆大妄为不顾一切,只怕她今晚也躲不过,她将房门反锁,唯一的窗户也被她反复确认关上,只弄得自己疲惫不堪,才昏沉沉睡过去。
    梦中不知多久,嗅到一股浓郁的迷烟,人越发的不清醒,耳边听到窗棂动静,却无力下床,勉强挣扎着坐起,只见黑暗中隐隐约约一个白衣翩纤的身影,胆大包天卸下了窗格堂而皇之进来,走到她的床前,男子瞄到反锁的房门怒由心生,再看她的眼神忧郁而忿忿,又似乎有些得意和狠戾。
    那种神色,混在袅袅的迷烟中,让甘草心慌意乱,虚弱的呻吟,“皓然……不……别过来……我不是故意要杀你……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面上一阵迷惑,却不动声色,欺压上她的身体,故意在她耳边诱导,“是么?可是我在地下无时无刻不记挂你,所以夜夜都要来看你,想你……”
    甘草无力大叫,吓得面色青白,费力的喘息,“不要……放过我……放过我……我不想杀死你的……我不想的……”
    孙玉龙还待再问,却见她脸上一阵比一阵难看,紧捂着胸口,似乎有要犯什么隐疾的前兆,慌忙吹熄了迷香,又掐按甘草的人中,叫她清醒过来,直到看到她眼色清明,才问道,“姐姐,我来了,但是,皓然又是谁?”
    甘草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转,力气全无,浑身虚汗,闻言背上冷汗浸湿,方才像是误入了一场迷雾,说了什么,想起什么她全无所知,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嗫嚅,“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孙玉龙手持蜡烛,凑近了床边,照亮了甘草满面的迷蒙,情知她不像说谎,微微挑眉,不觉联想起什么,心中暗暗有了计较,嘴角勾起一个饱含深意的得意笑容。
    叫皓然的白衣男子,可是不多呢……孙玉龙联想起自己的身世,更觉讽刺。
    甘草见他凑近,知道自己恐怕躲不过失身于他,想到自己将要被他羞辱蹂躏就不由发抖,“别……别过来……”
    孙玉龙突然吹灭了烛火,房屋陷入一片黑暗。
    那白影不知何时已经又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惊疑不定的甘草汗湿衣襟,她不解他为何临时收了手,但她却再也睡不着了,为了以防万一,她一点点回忆起陈栋当初布置在自家篱笆外一些奇怪的机关。
    她在窗外四棵树正中的区域插满淬毒的铁藜子,若要避开这些利器,必然要施展轻功,腾空而起,而头顶上射线般交叉着数根轻丝,一旦碰触,将会从四面飞来四张钉板,夹成肉酱,再要躲开必须强行冲破头顶的丝线,而上面则会被一张网兜头束缚,吊在上面。
    整个机关完美无缺,要么活捉,要么死去,就要看挣扎者的功夫了。
    记得甘草当初在自己篱笆外看到这机关好生奇怪,还专门向陈栋讨教了一番,记住了它的名字,“天罗地网”。
    不过几日倒也相安无事,甘草暗忖那孩子难道当真改邪归正?
    她心神不宁来到会客厅,孙伯荞和孙仲艾已等候她多时,孙伯荞身上有些挂彩,不过都在四肢,已经快要痊愈,孙仲艾则仅仅衣衫破了几处,至今都没来及替换,也是一副倦容,却喜上眉梢。看来那日一行,收获良多。
    孙伯荞看她回来,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又带些歉疚,“这几日太忙乱,没顾上来看你,若不是知道你与那位是故交,我真是放心不下,不过,这样会不会置你的故友于不义?”
    甘草心里一暖,挤出一个微笑:“算不得什么故交,只是刚好姓白的亏欠我一个人情而已。好饿,可以开饭了嘛?”
    “来,坐这里——”
    “过来坐吧媳妇!”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甘草讶异了一下,看着伸过来的两只手。
    甘草心里欢喜,正要去孙伯荞身边,却见孙伯荞眼神躲闪了下,缩回了手,对甘草淡淡道,“你……你坐二弟身边吧。”
    甘草垂下头,不再看他,刚刚升起的期望又变成了失落,既然他要充大方,那么就让他大方好了,随即款款坐在孙仲艾旁边。
    因为一天没有吃饭,甘草很饿,几乎是不顾矜持,大口的吃着饭菜。
    孙伯荞宠溺的看着她,不时给她夹进鱼肉,那厢弟弟却也不甘落后,专给甘草夹些青菜蔬果,“多吃些菜吧,媳妇儿,省得再次犯了风寒,心疼煞我了。”
    孙伯荞再愣了愣,筷子微动,看着弟弟坚定的眼神,终究没再伸出手去。
    这一餐饭,实在食不甘味。
    甘草匆忙填饱了肚子,几乎是逃也一般回了房,心乱如麻。
    她从没喜欢过孙仲艾,如果说有一刻的心动,也是因为他的哥哥。然而眼下,她真的受不了被作为二人之间的情义筹码被哥哥推来让去,她心里像针刺一样。这就是她险些要嫁的人吗?她是不是该感到后悔?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摇摆不定,现下她恨不能马上离开这里。她一刻也无法平静的下去了。
    甘草想来想去,去意已定,刚好听见议事厅传来急哨,便过去看个究竟。
    只听孙仲艾声音有些焦急,“哥哥,怎么那天山王竟然来的这样急,真让人措手不及!”
    孙伯荞叹了口气,“我打听过,不知哪里传出的谣言,说小王爷被抓到定苍山上作人质,所以才引得那老匹夫彻底动了肝火。”
    孙仲艾颓然道,“怎么会是这样……虽然我很想杀掉他为双亲报仇,可我确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眼看要入冬了,弟兄们的衣物被服恐怕要成问题。”
    孙伯荞沉思片刻,“定苍山产黑铁谁人不知,儿郎们绝不会缺少兵器。但这场仗,不能打的不明不白,要想办法,释清误会才是。”
    “我们的仇自然要报,但不能拉上弟兄们。待军队撤下,我们再想法子单独诛杀老贼。”
    郭禾感慨,“两位当家的义薄云天,不管怎样决定我们都生死相随!只怕天山王暴虐,一出征便要血洗连城。要跟他解释谈何容易。”
    孙伯荞点点头赞许道,“僵持的确不利,少不得诱敌深入解开其中的误会,咱们定苍山的机关陷阱乃是当年巧手鲁班陈失踪前的大手作,花费了十万两黄金才请的他将机关遍布山中,各有不同,虽然破费了好大一笔银子,却是连皇宫大内都比不过,只要诱得天山王上山,我们胜算颇大,到时擒了他,好生解释谈判,退兵不在话下。”
    郭禾不满道,“大哥,我们难道怕了他吗?”
    孙伯荞道,“如今朝廷幸亏有天山王牵制,若是他死在这里,不仅朝廷元气大涨,只怕还会故意把帐扣在我们头上,他那京畿十万禁卫军又是一笔麻烦呢。”
    于是众人点头服气,纷纷思索起引敌上山的计策来,甘草见大局已定,又不想用琐事叫他们分心,便先悄悄走了,打定主意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