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故意微蹙了秀眉,你们两个真是几年如一日的合拍。
    邹桓揽过她的肩,是啊是啊,我们早就暗通款曲,可怜你几年如一日地蒙在鼓里。
    他俩甜蜜又无厘头地拌着嘴,却不曾注意到任苒的眸色幽深,不具名的愧色慢慢浮了上来。
    林洁对着邹桓娇嗔道,是不是那年任苒生日勾搭上的?怪不得她谁都不叫,非要叫你。
    那年她的生日任苒总也不可能忘的,那个人在呢。那个日子从此也不再是单纯的她的生日。因而他走后,她对过生日这件事其实也没了兴致。
    高二那年是个暖冬,到了12月阳光还是和煦得如同春日一般。
    任苒其实是个懒人,对自己的生日也不大上心,从没想过要怎么操办。倒是林洁说了,16岁,怎么也得纪念一下。
    任苒想想也觉得有理,可她人缘虽不错,可终归大部分是半生不熟,她不想麻烦人家划算着送礼。
    忽然她拍拍脑瓜,阴谋阳谋什么的就此诞生,对着林洁不怀好意地笑,不然就我俩,再叫上邹桓,怎样?
    她俨然已摆好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林洁却甩也没甩她一眼,语气愤愤,你是寿星你最大。
    咦?任苒一下子笑开了颜。可多年以后她仍是没有想通,她那时为何一下子兴奋起来,甚至脑子一热立马撒开了腿,直往楼下理科班跑去。如果当时稍稍按捺下雀跃的心情,是不是如今的轨迹会完全不同。
    她甫一在走廊上站定,便有老朋友探出窗来,笑眯眯地问她,任苒,找邹桓?
    她也不忸怩,对,找邹桓。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后排瞄了一眼,那个人不在,略略有些失望。她低头等着,用一只脚在地上画着半圆,忽然有阴影投了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熟悉的气息,是他呢。她动作顿住,果然那把清冷的嗓音沉沉地在头顶响了起来,你找邹桓?
    嗯。她垂眸点了点头,发觉阴影没动,又只好补充了句,我是来叫他周六给我过生日的。
    那阴影仍旧悄没声息的,却隐约散着冷气。半晌她终于忍不住抬头,却见那墨黑的眸盯住她,里面深不见底,却似有波澜,为什么不叫我?
    啊?任苒怀疑自己听错了,傻愣愣地望着他。可她有理由相信,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是精彩绝伦的。不然饶是那么沉的性子,三秒前略有些黑的脸,居然掩不住唇角泛起的一点点笑意?
    那点点笑意牵起他下颌的弧度,多了道浅浅的沟壑。
    冬日午后的日光暖暖,在他身后拉开七彩的丝线,那面容温润,好似春日里冰雪初融,在光晕中如梦似幻。任苒竟看得呆了,全然不记得移开目光。
    他笑意更深,以后允许你这样明目张胆地看我。
    甩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神情竟略略有丝得意,留下任苒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他他竟然一直知道她在偷偷注意着他。任苒羞窘地咬着唇,简直把人丢在太平洋了。
    不对,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什么?允许明目张胆地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周六那天,当许寂川真的出现时,林洁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她将任苒拉到一旁,悄声问道,你是怎么请动这尊大佛的?
    任苒仰天欲泣,大概是我佛慈悲吧。
    许寂川天生话语不多,与邹桓林洁也说不上熟稔,这个生日的气氛总有些怪怪的。可对于任苒来说,因为他来了,她的16岁生日多了些特别的意义。
    回家时天色已渐渐暗淡了,林洁将任苒往许寂川面前推了推,睁眼说了句瞎话,我跟任苒不顺路。然后她在任苒快要喷火的目光中,顺便把邹桓也给带走了。
    一路上很安静,路灯渐次亮起了一些。任苒只顾盯着脚尖走路,她也许无心去在意自己的脸,其实是与天边的霞光一般颜色的。
    直到许寂川一把拉住她,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快挪到了马路中间,身后的车子鸣着喇叭掠过。
    许寂川握着她的腕,将她拖到自己右手边,微蹙了眉,我有那么可怕?
    任苒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果然脸色又不是太好。正习惯性地躲闪着目光,却被一双略略温暖的手掌托住了双颊,不是说了允许你明目张胆地看我。
    她睁圆了一双眼,瞳底深处是漫天红霞中他的面容。
    脸被禁锢着,愈发火烧火燎的,那掌心的温度传入心间熊熊燃起了一把火焰。
    什么意思?她终于不自觉地问出了口,这两天百爪挠心的,可把她憋坏了。
    眼见着许寂川的脸色一点点地愈发黑沉,下一秒她却被拥进了一个怀抱中,那清浅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息,那么近那么近,像是要融进她的生命里。
    她甚至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心跳的频率,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脑子也有些晕,该不会是做梦吧。
    哎。有人在她头顶无奈地叹气,轻声埋怨着,非要这样才能明白,可真是笨死了。
    记忆中那个拥抱浅浅的,很短暂。可时至今日,任苒仍一遍一遍地回味着,好似有了一生的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