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外头满天满地的雨都落在了心上,缓缓淌过。自己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对自己的耐心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吧。也好,她本就因他而徘徊不定,由他来了断真的再合适不过。
    默然着将表格交了,还是难过得紧,卷子上许寂川标注的红色字迹依旧工整峻秀,却渐渐有些模糊。
    却听他低低地说,学文科就不用考数学了吗?错这么多。很熟悉的责备,却不知为何少了分冷淡,竟细微地温润着。
    任苒鼻头一酸,咬着唇不敢抬头,半晌才挤出一句,许寂川谢谢。谢谢你这整个学期的用心,即使并不情愿;谢谢你曾离我那么近,那是我从未想象过的美好时光。
    第15章 寂寞之川,许而不忘
    高一的那个暑假,浓郁的阳光白晃晃的,窒息的热浪在小城中流窜蔓延。
    任苒选择了在家中避暑。林洁打电话来唠嗑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天的内容却着实让她跌落了云端。
    林洁说,任苒,许寂川可能要转学了,你知道不?
    任苒顿时懵了,耳中一片轰然,不知道。
    林洁惊异地,你不是跟他一起自习的么,他竟连一点口风都没露?
    一起自习又怎样呢?他和她的隔阂总是在那,从来不曾消弭哪怕是一点点。心下酸涩难当,文理分科已让她耿耿于怀了许久,那么今后呢,也许她看一眼都是奢求。
    许寂川这人也够薄情寡义的,好歹同学一场,也不跟大家告个别。还是有人在办公室里撞见他妈妈在跟老头儿聊这件事,才有人知道的
    她听见林洁还在说,可脑中嗡嗡一片,良久才问道,转去哪里?
    林洁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德国。
    德国?胸臆间空落落的。东一区,时差7小时,三分之一个地球的距离。这些数字冒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挂了电话后,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心中有个声音由远及近地渐渐清晰,许寂川要走了
    犹记得上个秋天,她遇见了晨光里的那个白衣少年,从此成为她最隐秘深沉的眷恋。如今他却要走了,甚至未能等到下个秋季的到来初识时不曾说声你好,至少离开时要道句再见吧。
    盛夏的日光如刀子般割裂着皮肤,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害怕,害怕他已身在那个陌生的国度,而自己连见他的机会都不再有。
    时至今日那种恐慌和无措依旧那么深而清晰刻地在心头,在后来他缺席的岁月里,时时牵带出一阵阵的疼痛。
    一路小跑着来到许寂川家楼下,望着那些长得差不多的窗口,却恍然意识到那日他们径直去了顶楼看烟火,她甚至不知道他家住几层。
    她一着急,仰头便大喊,许寂川!
    烈日高悬,她有些睁不开眼,却倔强地昂着头。然后不知四楼还是五楼探出了一颗脑袋,她眼睛一亮,是他!即便看不清面容,她却仍知道一定是他。
    他没走。心中雀跃起来,却见那颗脑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可接下来的那幕却着实让她傻了眼。又有三四颗脑袋陆陆续续地横亘在高低不一的窗口,隔得那么远也能接收到那些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都干了什么?真丢死人了。又恼又囧地跺了跺脚,只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小姑娘来找我们寂川啊?
    任苒循着声音望去,二楼的阿姨正咧了嘴对她笑,手上还操着把硕大的锅铲。
    任苒羞涩地点了下头,阿姨一口吴侬软语说得如同行云流水般,哎呦你这个小姑娘这么厉害的,我们这里这么多欢喜他的小姑娘都没你厉害
    任苒急得直摆手,她却不依不饶地,小姑娘我跟侬讲哦,别看我们寂川平时不爱讲话冷冰冰的哦,心肠可好了呢。对付他就要胆大心细,紧紧黏住不要放哎哟,可惜我生的是个儿子哦
    阿姨正自顾自地说得正起劲,任苒却眼底发黑,大概是暑气全上了脸,烫得难过,一时间连许寂川到了眼前也不曾发觉。
    他微微喘着气,任苒,找我?
    任苒不敢看他,垂眸点了点头。她额上出了些细密的汗珠,泛着丝丝的光晕,发丝凌乱,有几缕湿答答地贴在泛红的脸庞上。
    许寂川看着她,表情无奈,先上去吧。
    啊?任苒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怔怔地望他。
    他清冷的眼底有点点笑意,我家没人。
    额他竟知道她的顾虑,却一时尴尬了起来,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余光中见到二楼的阿姨笑吟吟的,对她比了个胜利的V字。
    脸烧得愈发厉害,他却在身畔低低地责备着,一个女孩子家,大夏天的出门也不知道打个伞
    许寂川的家大而洁净,东西很少,甚至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空荡荡的。全然不似自己的家,东贴一张奖状西挂一副照片的,麻雀大的地儿被有用没用的物品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的视线落在茶几上,上面放着两本书,其中一本摊开着。心又不自觉地下沉,德语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