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冰娃娃临走时的冰言冰语,窝在锦被下,将自己从头盖到脚的谌墨,脑里转过几百个讨回这笔帐的计量:最得用最有效的法子,是幽大小姐对他热qíng骤减罢?话说回来,这碧门的防卫不也不是忒样风雨不透嘛,冰娃娃也只不过用了一个小小易容术,就蒙混进来,若是以此法刺杀碧门老大,不也是防不胜防?
    天下间,在这当口,还能腾出工夫犯这心思的,怕也只有谌墨。
    想来,她所以能如此笃定清白无忧,是因太了解那脸冰软的小弟
    谌公子。竹门磕响,莺声唤起。
    碧四小姐?此时,体内已有些微小火渐燃,谌墨不由叫苦:当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我看你今日在膳桌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特做了一盅燕窝给你,你
    四小姐,在下已睡下了,不知明日
    睡下?碧筝惊瞥尚未西移的日头,谌公子,您身体不适么?怎么
    谌墨才想顺接下来这话,又听:我去替您叫大夫过来!
    不是不是。谌墨跳下chuáng,几步冲到外室打开那两扇竹编的门,笑脸迎人道,碧筝姐姐,在下好得很。
    碧筝进了屋来,先将燕窝盅搁置在窗下的柳木长条桌上,以大眸儿照她周身打个回旋,又举起纤手触触她额头温度,你发烧了?
    没有,绝对没有。在下只是昨夜睡前因喝了茶而整夜无眠,适才才上塌补睡,身上的温度自热就高了,姐姐不必担心。
    碧筝尚yù待表示温柔,谌墨已道:姐姐,在下近来口舌无味,却厌咸厌辛,很想吃些粥品,比如百宝粥之类呢。
    百宝粥,谌公子想吃?
    是啊,姐姐晓得哪里有卖么?谌墨眼透qiáng烈希冀。
    碧筝笑靥如花:真是巧了,这道粥我恰好会煮喔。
    碧筝姐姐连这道粥品也会煮?
    会煮会煮,谌公子想何时吃?
    明早可好?
    好!碧四小姐满口应下,谌公子快喝了这燕窝,上塌补眠去,管保你明早醒来,那道百宝粥就上了你的早膳桌上。
    谢姐姐。
    这燕窝快喝,看你喝下,我才安心。
    撑着牙关,谌墨将盅内温热正好进口的燕窝一饮而尽。
    见自己一腔柔qíng尽入了恋慕者口内,碧四小姐心满意足,喜滋滋准备粥品去了。
    眼见美人芳踪终杳,谌墨松一口气,瘫俯桌上。有那道耗时弥久的粥品牵着,就算高手代刀,洗手做羹汤的不是美人自己,至少也有一夜的安生了。虽然,这一夜,自己无法安生,长年鹰打雁,今日被雁捉眼啊
    谌墨,这碗燕窝还好喝么?
    废话,怎最近尽有人问她这等问题?她仰首启口要骂,你
    可不是我么?消瘦了双颊,灰白了唇色的碧月橙,笑起来,竟是三分鬼的模样。
    第十八章妇人心
    昨日,先以目观,后以耳聆,那场chūn戏后,碧月橙尤如一抹无主游魂,挪离畅华轩。但不甘呐,恨意支撑下,她几乎踏遍了碧门每一角落,而那个本应爱她惜她怜她的男人,哪有踪影?她不能相信,那个男人,不是为她而来;也不能相信,他竟也有要以那样热切的想要一个人时,而这人,不是她。
    多少年来,她敛尽身上锋芒,收尽骨里骄傲,一次次将尊严踩在足底,向男人求索一脉温存,但一个并不紧实的拥抱,一句并不能熨暖心头的软语温言,但是他最大方的给予。她曾体贴地为他解释,过往的残酷,汲光了他的热qíng和温度,她既非他不可,便需以女人的柔qíng,融他待他等他,但,
    如果不是身置其境,谁能想到?谁能相信?他也可以如这世上每一个男人般,迫急如火;也可以如这世上第一个男人般,霸道求取,甚至,他为要得着那个女人,委屈求全。但
    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为他做过什么?
    他在这碧门熬煎求存时,那个女人在哪里?是她啊,是她,在他最冰冷的岁月里,给他少女最温柔纯洁的qíng怀。
    他折损骄傲跪在当家寝楼前为一对兄弟请命时,那个女人在哪里?是她,还是她,付出的是少女的清白躯体!
    那个女人,可能如她爱他一般爱他?可能如她抛却一切抛却所有的爱他?
    不,这世上,没有一人,没有人,可及得上她的爱!
    她爱他,早在他跪在碧门前,跪在江南的冷风凄雨里,通身的泥污,青白的面色,却犹能高贵如一只鹤般睥睨尘俗时,隐身在门后的她,便己爱上了他!
    那个女人,爱不及她早,qíng不及她深,意更不及她真,她凭什么凭什么要夺去洌的专注瞳芒,洌的柔声诱哄,洌的痴狂心动?
    因为,那张妖冶的脸?但她的容貌,会输于她么?
    那么,便仅仅是因为,一个没有被男人开发过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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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体内骤蹿的一股烈焰,使谌墨蓦然意识到碧大美人何以此时现身的因由。
    明白了?碧月橙满意笑着,虽不敢轻易近身,目视这张艳如红莲的娇靥,妒脸几近扭曲,谌墨,你唯一胜过我的,只是清白之躯,今天,你将失去你这唯一的优势,并且是你的姨娘我所赐,很有趣罢?
    有趣,很有趣。谌墨颔首。
    没有惊?没有骇?没有怒?没有骂?这绝不是她想见到的反应!碧月橙恨睨去:谌墨,你不求我么?
    谌墨掌在袖内,攥握成拳,以指尖的锐利刺破掌心柔嫩藉以醒却心神,吐息己火热的唇,泛出一笑:若求你,能避免事qíng的发生,我会求。
    谌墨。得意却未忘形,碧月橙站离谌墨有三尺之距,一个足够安然夺门而出的距离,chūn药可令这妖女化身dàng妇,却化不去她的妖根。那日畅华轩,烙在自己心头的魔魇,除却洌对妖女迫切的要,还有自己被妖女扼住喉时,那近在咫寸的死亡之影。她无法否认,她己惧她,畏她。
    你须知,不求我,便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咯。声放柔,音放缓,她在气度上,赢了妖女。
    谌墨耸肩,唯天与她知,仅这个动作,费她多少力量。多谢提醒,不知请直示谌墨,你给谌墨安排的男人,是哪一位呢?
    怎么,已经迫不及待要男人了么?碧月橙柳眉弯挑,媚哂道,你可知,姨娘我为你,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呢。本来,我想从临水城的乞丐窝里找一个男人给你,但细想,又变了念头。
    找一个这世上最卑贱肮脏的男人给妖女,羞rǔ的力度,单是想,亦觉得足以够了,但结果却未必如己所愿。以四大家族的力量,想要使一个微贱人、一桩丑陋事消声湮没,并非难事。而以谌墨的妖xing,没准并未将贞cao视成生命般宝贵,若不能取她xing命又不能给四大家族泼污造黑,她冒着失去洌最后怜惜的风险得来的果,又哪来得甜美滋味?
    所以,我给你挑了一个足以配得上侯门之女,也足以与孝亲王争妻的男人。按这个男人的规矩,他碰了你这个处子之身的女人,就必须娶你,他的显赫家世,亦足以使这桩艳事撼动天昱朝堂。届时,你给洌戴上的这顶绿帽子,必使堂堂孝亲王在高高庙堂间颜面无光,如此,洌的一腔怒气,会向谁发泄呢?云伯侯爷?谌小侯爷?四大家族?不如你来想像,优雅温润的洌,一旦恨起时,会是什么模样?
    嗯,谌墨沉吟,摇首,无法想象呢。身上烈焰,己焚至四肢百骸。
    可想而知嘛,先中冰娃娃的招,己脸下三成,而这位往昔的江南第一美人下的燕窝盅里的,绝不止三成。两厢夹攻,她一尾小小妖鱼,如何禁受得起?冰娃娃,你很好,很好喔,到此时,还能壁上闲观
    你无法想像,是因你没有见过,而我,见过呢。碧月橙视她目,恣笑尽欢,他会将一个人的皮,一点点剥下;他会把一个人的血,一滴滴放gān;他会使一个人的ròu,从脚到头,一寸寸割尽
    谌墨眉尖浅浅颦起。
    视她如此,碧月橙好不兴奋:如何,是不是觉得那个人,不是你认识的洌?咯咯
    是啊,的确有些陌生。谌墨据实颔首。
    唉,原谅姨娘,一时高兴,说得太久了,没有体谅到你此时所受的熬煎,你身上的滋味,很不好受罢?
    的确不太好受。一万只蚁,存于全身骨骼的每处,群攒细叮,怎会好受?
    啧啧,真是可怜。美人啧舌惋惜,螓首浅摇,姨娘现在就来告诉你,这个男人是谁可好?
    纤指妩媚撩发,碧门大当家,听说过么?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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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了?
    碧澜点头,侍候谌公子的兰儿是如此说的,说谌公子躺在chuáng上,像是病了。
    碧笙沉声:人病了,她跑来找你有何用?怎不去叫大夫,碧门的人何时变得这般无用了?
    大当家在生气?兰儿说,她看过,谌公子的确是早早卧上了chuáng,但她是听了橙小姐的吩咐之后又去确认的,所以怕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怎又是她?碧笙凝眉。
    碧澜是想,兰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是以奴婢想请示过大当家后,去看一眼谌公子,再对症去喊大夫,毕竟,这谌家与橙小姐的恩怨己牵涉皇族秘辛,咱们不得不防。
    我去罢。
    嗯?
    百善圣女会、比武大会召开在即,你事务繁重,做你的正事,我去罢。
    何时,大当家成了碧澜的跑腿?碧澜思不得解即不思,有人代劳保乐不为,躬身道:奴婢谢大当家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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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月橙斜倚门柱,姿态撩人,不看面色,较之扶案而踞的谌墨,反倒更似中了chūn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