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间张德海和惠jú进来奉上粥和几样菜,他拿起一碗吃起来,看来是真的饿了。我只吃了两口,不是不饿,是没有胃口,感觉有些累了,心累。将碗jiāo给惠jú走到桌边,他抬头看我:怎么了?言语中是关切,我回头一笑他就呆在那里,我说:臣妾觉得皇上那词实在绝妙,想记下来呢。他将碗往张德海手里一塞来到我身边,孩子般的看着我写字,我提起笔却迟迟不敢落下,我知道,只要我写,那么他就会发现那晚灯会上的人,是我。怎么了?他见我不落笔问到,我将笔递给他,装做顽皮的说:要皇上写与臣妾看。他笑了在纸上挥洒着,惠jú凑上前来看,吃惊的张着嘴,我看出了她的钦佩。娘娘,那绿毛凤是个什么?她小声的问我,这时他已写完刚巧听见了惠jú的话,也玩味的看着我等我的回答。我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的惠jú说到:这绿毛凤就是海仙的使者,有书记载岭南珍禽,有倒挂子,绿毛红吮,如鹦鹉而小,自东海来,非尘埃中物也。自己又笑着看了看他:蓬莱宫中花鸟使,绿衣倒挂扶桑墩。不知皇上是否此意?他点点头,满是赞许。
    待张德海和惠jú退下,他坐在chuáng边,我探身用银簪挑着高低窜动的烛火,余光看见他拿起了那本《史记》,心里有小小的期待。果然他随意的翻开,那薛涛签就缓缓的飘落下来,一抹绿色在烛光中分外惹眼。他问着:这是什么?俯身捡了起来,只瞟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什么?我回身,露出笑容。
    第三十八章
    轻yīn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yù上人衣来。他轻声念到,眉头颦起,脸色晦暗不清,我心里有了谱,探回身子在他旁边笑着说:是臣妾以前做的,污了皇上的眼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那签,小小的一条绿色在他的手中轻软无力的躺着,我凑上前柔声唤到:皇上,皇上。他依旧是没有反应。我在他身前蹲下,抓着他银白团龙密纹的袍角用小心的语调说着:皇上,这诗,自己飞快的瞟了一眼那签又看向他的眼睛:这诗可有什么不对之处么?他终于抬头看了看我,轻轻的搁下那书和那签,眼神中有一丝的平静,但是那平静之后是即将到来的风雨。可是他还是温和的回答了我:没什么,这诗很好,真的很好。我看似快乐的笑着一伸手就从他的身边将那签拿在手中捂在身前:皇上既然说好,那臣妾就将它收起来。自己无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外,微微的偏着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臣妾还记得,当时就在这里看着窗外的雨写下的,那天的雨下得极美,那么轻柔的雨丝,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很是清凉,如今真的是想念那时的天气,不若如今这般炎热。他轻轻的拥我入怀,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远方,没有任何的表qíng,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快的跳动着。
    夜半醒来身边没了人,心里惊慌了一下抬手将chuáng上撒金红纱帐掀开一条逢,有夜晚凉慡的风chuī进来,我看见他披着一件袍子坐在窗前,宽阔的背影让我恍惚间不由的想起另一个人来,心跳得厉害,努力的平复下来,他没有觉察到我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威仪没有了,可是却显得那样孤寂。我想了想没有唤他,因为我看到他的手中一抹浅绿,那是我之前放在桌上的。看来,他是如我所愿的产生了对柳妃的疑团,而这疑团即将会被放大。我的唇边浮上一丝流云般转瞬即逝的笑,手一松,那撒金帐垂落,隔绝了他的身影,只留自己在一片锦绣之中。我翻了个身,熟睡去。
    第二天清晨,外面树上的鸟婉转的啼叫声将我吵醒,朦胧中他之前起身去上朝时对我说了什么,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自己要下chuáng,脚上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低头一看,一抹金色就跃入了眼帘,闪着不甚灿烂的光。那是他之前身上常戴的一条金镶九龙戏珠链,通常就系在他上衣的搭扣间,我知此物的珍贵,听闻是先帝遗物,也象征着他高贵无上的身份。我下chuáng的瞬间就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从今日起,复六宫请安之礼制。我揉揉额头,还好自己不是贪睡之人。惠jú此时刚带着紫樱等人进了来服侍我洗漱更衣,在不知以前的qíng况下,经过昨夜她的脸上满是开心和兴奋,不仅仅是她,所有的人都带着洋洋的喜气,我知他们是为了我高兴,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惠jú拿来一套细纱菱花烟粉裙装要为我穿上,我没有动,看着镜中的那个纤长娇柔的女子,这样的她没有皇后有的大气庄重。今日我就要告别之前那个心淡如水的自己,不论是否qíng愿,我都要投身进入这步步机关的后宫,那么这第一次受礼,就要摆足了自己的架势,不枉我皇后之名衔。我看了一眼惠jú平缓的说到:今日复六宫请安之礼不同平常,去拿那身正红宫装给我。惠jú恍然大悟的忙不迭的点头:瞧我,把这个忘了,只想着拿娘娘平日里喜穿的素净衣裳,忘了从今日起,我们的娘娘就是真的正宫娘娘了。还请娘娘恕罪啊。我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论我是不是真正的正宫,我依然是之前你们的娘娘,没有外人,就不要那些虚礼了。如今你也要记得,你是我坤宁宫的大侍女,说话架势都要相称才可。惠jú恭声到:是娘娘,奴婢记下了。我又看向其他的侍女:你们也要记下,如今不再是从前了,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紫樱等人跪下郎声到:是,娘娘,谨遵娘娘教诲。我轻轻笑了,她们的眉目中依旧是欢喜,纷纷去换了供我重新挑选的首饰来。
    一袭正红色绡凤舞九天轻罗锦衣,缠枝花罗的质地,外罩一层浅金流彩纱衣,上面亦是用银丝纹着朵朵祥云。惠jú为我梳了一个繁复华丽的缕鹿髻,两边各戴上几只珍珠翡翠珊瑚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簪顶垂下条条金流苏,底端缀着菱花状红宝石,身体微微一动便满室流光溢彩,富丽高贵。惠jú将我装扮好后一直不敢抬头看我,我微一低头那些流苏就垂到鬓间眼前,笑着问正在为我挑选扳指护甲的她:怎么了,有何不对么?惠jú小声说着:没有,只是娘娘的光芒惠jú实在不敢正视。说完将金镶翡翠珍珠护甲戴在我的小指上,又拿来犀角嵌金银丝夔纹扳指要与我戴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护甲上面是细碎的珍珠,顶端一粒大珠分外惹眼。我皱了皱眉,这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打扮,手一挥,一道五彩光芒划过:扳指不戴了。我们走吧。说完惠jú扶着我的手就要向外走去,她小声的说到: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娘娘如此的装扮呢,实在是。。。她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实在是凤凰化人啊。我听完笑了笑,挪动脚步前从镜中又再一次看了看自己,想起古人曾说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驱,如今我也要靠这珠翠锦衣来未自己增添气势,不由一阵悲哀。
    宝髻玲珑,环佩丁冬,莲步盈盈,头上的金流苏轻轻晃动,我踏进了坤宁宫正殿鸾凤殿。小福子脆声喊到:皇后娘娘驾到。眼前一片衣香云鬓缭绕,顷刻间就纷纷让开正中一条道都跪拜在两边,我缓缓前行,抽气声低低得回dàng在鸾凤殿中。我稳稳的坐到赤金龙凤jiāo颈的宝座上,这是一早小荣子他们从偏殿放置不用的器物那间屋中抬来的,之前在他大婚之夜说完那番话后,我便让人将这宝座收归了去。本以为永不会用上,或者说,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它就重见天日了。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一片整齐的清丽之声响起,我看了看底下一个个低头福身的女子,柳妃的身影却不在其中,笑了下用庄重的声音说到:都起来吧。众嫔妃起身,我浮上一脸温和的笑,小福子在一旁唱着名字,那被叫到名字的嫔妃就上前向我再请安,恭谦的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品阶,说着吉祥的话。
    臣妾星辉宫孟丽婉给皇后娘娘请安。丽妃的声音响起,那语气任谁都听得出她的不满和对我的不敬,我心里暗笑着,这丽妃的xing子看来从那日之后也是一点没有变的,不过她的皇宠一直不衰,昨夜里皇上在我这里过夜的事此时应该还没有传到她耳中。跟其他大部分嫔妃一样,她不知为何皇上复了礼制,心中疑惑但是多是想到我凌家的如今的势力,以为皇上还是终于依了太后的意思,和。我没有立即的让她起身,自己看着手上的护甲侧过脸对惠jú说:这护甲还是做成是根的好,你吩咐下去。丽妃脸上讪讪的,福身在那起也不是不起又难受,我淡淡的口吻说到:起来吧。丽妃退到一边,一双媚眼中满是怒气,心意难平的眼光斜斜的向我飞来,我只做没有看见。
    臣妾湃雪宫冯淑娴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中的恭谦是诚心实意的,不若之前的丽妃,充满挑衅。我闻声看去,她穿着一身月华色锦缎宫装,面目仿若江南芳菲的三月,令人观之舒心,她身上有一种很自然的令人放松的气质,难怪皇上对她宠爱的时间最长,可是我却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久居深宫练就的坚qiáng沉稳。是和妃啊。我笑着看了惠jú一眼:快给和妃看座。又瞥了站在那里的丽妃一下,她与和妃同为正三品从妃,该有的待遇应是相同的,可是她的不敬,我要让她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敛敛她的脾xing,也是为了她好。
    臣妾。。。整整一个时辰我都在受着这些虚礼,渐渐的感到乏了,只因是第一次参见我,因此规矩多了些,之后就不会如此的麻烦。我微斜着靠在宝座上,头上的珠翠压得头有些嗡嗡得疼,自己已经是无意识的笑着说着:起来吧三个字,直盼望着这礼能快点结束,或者有谁让它赶紧的结束。
    一抹金huáng就出现在宫门外,伴着大队的侍从,他凛凛的走进鸾凤殿,我起身相迎,在他跨进门的一刹那,我福身下去:臣妾参见皇上。身后传来衣裙的唏嗦声,还有那些嫔妃向他请安的声音。他只一挥手却扶了我起来,看了看四周又看向我,眼中是无尽的赞叹,携了我的手走到宝座上坐下,我坐在了下方一首。他笑着说:看来朕是来早了。我轻轻笑着:皇上说笑了呢。都看过了?他指着下面站着的众女子问我,我点点头:受过雨露的都在这里,还有的在侧殿之后才带她们过来。他扬了扬眉:那些延到明日吧,朕有话要跟你说。说完站起身,那些嫔妃聪颖的正要行礼告退,这时门外小福子通报的声音猛得响起:昭阳宫柳妃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