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拉了我的手向亭外走,不顾我惊讶的神色,来到西子湖边,他笑着说:介意与本王一起赏荷么?我抿了抿嘴唇,想终归的最后一次了,去吧。轻轻的点了点头,拉我上船。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坐在船首,他掌撸,慢慢的驶进了那片清雅之中,我小声的哼着一首民间流传的采荷曲,伸出手去抚摩那些宽大的荷叶,偶尔弯下一朵荷花,轻轻嗅着。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和纵容,笑容明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他说着,突然大笑出声:不过你的裙子,不是这荷叶颜色呢。我也笑了,不言语。就这样在明媚的阳光荷塘里轻轻dàng漾,我很放松,也就微微的有些累了,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小憩了片刻。
    恍惚中似听到他说:诗经中说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见果真此言不虚。
    我睡的很香,船在水面上轻轻dàng漾仿佛摇篮般,没有多久,远处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我。远远的岸上有人在喊:裕王爷,裕王爷。。。。。。我睁开眼,他依旧是笑着的眉却皱了起来,看了看远方对我说:有人在叫我了,怕是皇兄有事找我。他微微叹了口气:吵醒你了。我摇摇头:王爷不去吗,也许是重要的事呢。他点点头,看着我,目光坚定:今夜亥时,我在烟波亭等你。不等我回答,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别拒绝。说完看向远方,眼神中有份忧虑。
    等喊声渐远他才摇船回到岸上,牵我上岸后匆匆离去。我慢慢往回走着,手伸进袖中,猛得想起那荷包还没有给他。定了定心,决定今夜再见最后一面。
    慢慢走着,我忘记了此时已经快到晌午,宫妃们这个时间大多在花园中赏花游玩。正思考着该如何跟他说明白,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我抬头,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较开阔的地带,几个明丽女子正在打秋千,快乐的笑声飞入云霄。突然声音停了,是因为我的出现吧。我仔细看了看,没有柳妃丽妃或者那个安贵嫔,心稍稍放下一些。那些女子的衣饰不算繁复华丽,看头上所戴应该都是些品级不高的美人才人之类。
    你是什么人啊?一个不高的女子跑到我身边,看样子不过十三四,样貌可爱。我笑着:你是谁呢?她笑了:我叫紫鹃,是新进的美人,那边的是如月姐姐和绿柳姐姐。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还有两个女子站在秋千旁,我想是我身上的衣服暗示了我的品级不低,即使只是一件简单的裙子,可毕竟是皇后所用。我微微笑着:我和你们一样是这后宫的妃子。她点点头:姐姐来dàng秋千么?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了笑。紫鹃,你在gān吗啊?一个绿衣女子走来,容貌清丽,拉了紫鹃的手要走。绿柳姐姐。。。。。。紫鹃喊着,我上前一步:你们是哪个宫的?掖庭的乌金阁。那个叫绿柳的女子笑笑:美人们都住在那里。说罢仰头看我:你不知道么?我讪讪的笑笑。我们回去吧,一会那几个娘娘就会过来了。另一个女子走过来说,那女子容貌端庄秀丽,颇有大家风范。看了我一眼:你也快走吧,那几个娘娘不喜欢有别人在这的。说完看了绿柳一眼:小心再被柳妃娘娘看见,上次的事。。。她没有说下去,绿柳表qíng变了变:我们快走吧。紫鹃回头看我:姐姐,你也快去吧。我笑着,点点头:你们每天都来这里么?她们只是低等的宫妃,自然是不敢惹那些得宠妃子的。我笑着,柳妃会来这里,环视四周,果然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我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便回到了坤宁宫。
    皓月已经起来了,紫樱看见我进了宫门连忙上前:娘娘,您可回来了。我看着她:出了什么事么?
    紫樱朝里面看了一眼,:轻声说着:皇上身边的张总管来了,正等在殿里呢。我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走了进去。
    张总管真是稀客。隔着牡丹花开富贵的徽绣屏障,我端坐在乌木镏金的后座上,身上披上一件矍金海棠的外挂,皓月紫樱站在两旁,屏障外是小桂子他们。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我总要摆出点皇后的架势的。
    奴才参见娘娘。张德海深深的打了个千,我抬抬手:还不给张总管看座。小福子迅速的搬来一张红木凳,张德海笑了笑:不用了娘娘,奴才只是来传皇上的口谕。我起身跪下。张德海清了清嗓子说到:今有凌氏一门,功勋卓越,长子建功,特设晚宴以示嘉奖。张德海说完,停了停:娘娘,晚宴是今夜,皇上许您去,正好见见家人。我伏身叩谢,末了站起来,盈盈笑着:多谢张总管,还望转达本宫的感谢之qíng。我顿了一下:只是本宫今晨不慎感了风寒,晚上恐怕是难以赴宴了。我轻咳了两声,看了皓月一眼,皓月领会的走出屏障。张总管,我家娘娘的身体今日很不舒慡,还望皇上见谅啊。说罢递过一块金灿灿的东西。张德海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娘娘若是身体不慡,奴才这就去给皇上回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他说着:奴才再去叫太医来给娘娘诊治诊治?我笑着说:不用了,已经看过了,让好生休养。张德海点点头:那老奴就不打扰娘娘休养了。老奴告退。说完行礼出门。总管慢走。我示意小禄子将他送到门口。看着张德海的身影从坤宁宫外消失,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小姐,为何您不去呢?皇上应该不是不想您去的啊。皓月不解的问我。我摇摇头: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不去。总不能让父亲哥哥看到我这般模样吧。皓月仔细得看了我半天:我去熬些燕窝粥给您。您休息一会吧。我点点头,脱下外挂jiāo给紫樱,慢慢的走进寝殿。和衣而卧。心中是悲伤的,这么难得的见见家人的机会,父亲还好么,大哥这次立了功,父亲一定是很开心的吧。皇上赐宴,他一定也想看到我幸福的样子,可是,我却不能去。我知道这次彰轩帝是真的要我共赴宴会,就算他心里不想,可是上次二哥凯旋回来我就没有去,这次如果不去当然不管是对谁都不太好的,难保父亲不觉察出什么端倪。可是,我不能去,因为今晚,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我蒙着头在被子里,有眼泪落下,我心里祈祷着,父亲,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吧。日后,我们一定能见的。给了张德海一锭金子,我想在皇帝那里,他会为我说话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起来让惠jú找出之前绣的那幅大漠如烟图,就差一点了。我想,今夜即便不能想见,也还是给父亲一些东西做个念想吧。
    直绣到用午膳,皓月心疼得连连让我停下休息,毕竟之前一夜也是不停的在绣东西,我只是笑着告诉她我不累,她也只好去准备一些降疲惫振作jīng神的吃食给我。
    终于是绣好了,苍茫的大漠,点点胡杨,还有策马急驰的人影,近处我绣上了一点点流水的痕迹,只那么淡淡的一道碧蓝,整个绣面却明亮起来。惠jú拍手称赞着:娘娘的绣功真好,着图真美,仿佛都听到了那嗒嗒的马蹄声呢。我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快去把它从绣架上拿下来装点好。复看向皓月:今晚晚宴你将它送去给爹爹,怎么说你知道的。皓月点点头:放心吧小姐。她看了看那图案:老爷一定会喜欢的。我笑了,喝下馨兰端上的香片。
    夜色渐深,我思量着那边的宴会也应该是开始了,隧命皓月过去。给她挑了件桃红的上好绢制衣衫,让她说的话也jiāo代了,重要的是让父兄相信我在宫里很好,皇上对我也是不错的,不让他们担心。皓月仔细的重复了我教的话,小心的拿了放那幅绣品的镏金乌木雕彩云的长匣走了。皓月走了没有多久,我也撤下了坤宁宫里的侍女守卫,从衣箱里找出进宫时带来的白色舞服,那还是我刚学成长绸舞时父亲托三哥从江南制成送来,用的是上好的白冰蚕丝,又以微微发蓝的罕见的银线绣成芙蓉遍布裙角,三尺的长袖上也有jīng致的花纹,舞动起来芙蓉花时隐时现,当我第一次穿起它为父兄起舞后,大哥曾说仿若天人。可自那之后,父亲却不再让我跳了,这裙子,还是进宫时我悄悄让皓月先装进她的包裹里的。
    还好,虽然按隶女子进宫是什么都不能带的,可是太后给了我这个恩典,许是她早已料到我进宫后的光景,可怜我吧,但也成全了我。
    今夜,我为他穿上这件衣裙,再跳一次长绸舞。为他,也为我自己。
    第十五章
    我小心得走出坤宁宫,趁着朗朗月色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今夜皇帝宴酬凌家大公子凌夕和,文武百官和受宠嫔妃几乎都去了,这皇城内的守卫又是裕王负责,因此此时稍稍松散了些,我没有遇到任何人就来到了烟波亭,他早已等候在那里,背对着我,一袭白衣胜雪。我停住脚步站在烟波亭外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心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与他想见了,心中有些凄凄。定了定心,上前一步:王爷好早,那边的宴会已经结束了么?他回身,皎洁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被白锦缎的便服反she着柔和清冷的光,只是,他的表qíng并不如我所想那样带着笑容,眉宇间微微透着心事。我收起了笑,关切的看着他:王爷怎么了?他淡淡的笑了:没有什么。今日早朝边报,突厥屡扰我西南边境,此次规模和侵扰地带甚大,皇兄找我商议,望我前去镇压。我的心被揪了一下:很严重么?他没有回答,苦笑了下:本王不怕他来势凶猛或者有多qiáng大,本王。。。他没有说下去,眼睛盯着西子湖平静的湖面,轻轻叹了口气。我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后,浮上温柔的笑容:王爷放心,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凯旋。他转过身看着我,目光炯炯:答应我一件事可以么?我笑着看着他:王爷请讲。他顿了顿:如果这次我凯旋而归,想上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你可愿意?我惊了一下,心中波澜起伏,许久终定下神来,却不知如何回答。,眼神闪烁。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终于笑了:看来本王是自做多qíng了,望姑娘不要介意。刚才的话,就当作我没有说过。他兀自笑了,可我看得出那笑容里的失望。心就乱了。慌忙中我拉住他的袖角:不,王爷,不是的。。。。。。他的眼神立刻变的明亮:这么说你同意了?皇兄那边我来说你不用担心。我看着他快乐的笑,心里却好苦。我知道,如果他裕王跟皇上要任何一个皇帝还没有宠幸的女子,皇帝多半是会允的,可是,我不是妃子,也不是随便人家的女儿,更不像其他妃子那样只是作为皇帝的后宫才进来的。即使皇帝想把我给裕王或者随便什么人,他也是不能的。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王爷,我等您凯旋的好消息。他眼睛向斜下方看着,思量了许久,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我:相信我,一定回来。我也点了点头: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