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喻正在破口大骂,赶紧扑棱着飞起来,想落到司南星身上,却被枝条阻止,根本近身不得。
    司南星皱着眉,看向烛幽君的枝条,他的枝条平日里一贯是漂亮得如同琉璃的血红色,先不说这个描述带了多少私心,但总之枝条十分平滑,绝对没有这种坑坑洼洼的小黑点。
    司南星心中一突,他果然状态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昂首看向云浮山顶:“垂方!剑来!”
    山顶一道剑光闪过,垂方的声音伴着清澈剑啸响起:“你怎么还是过来了!哪个混账把你带过来的!”
    然而他骂归骂,还是落到司南星手中。
    山顶的灰蛾跟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蜂拥而下,司南星正要抬剑,武喻忽然又变回原形,冷笑一声:“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有多少来多少,看够不够给你鸟爷爷塞牙缝的!”
    他张开鸟喙,伴着风声,无数灰蛾自投罗网一般被他吞入口中。
    “怎么跟吃了空气似的,这里头掺了多少水分啊。”武喻砸吧砸吧嘴,扭头看向司南星的时候又是另一幅嘴脸,他笑容灿烂,“主人,你要去哪尽管去,这虫子碍不了你的事!”
    “多谢,要是能回去,请你吃好吃的。”司南星真诚道谢,而后提剑而上,云浮山底下的枝桠帮他开路,一路护着他往山上去。
    武喻听了司南星的道谢,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亢奋,说今天就要把这灰蛾子吃成濒危,居然真的没让一只蛾子靠近他。
    但很快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讳恶君站在司南星身前,露出笑脸:“你来了,师弟。”
    司南星定定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孟西洲。”
    “很快便是了。”
    他正要笑,那边勿善君飞来一脚:“阿呔,混账东西,吃我一脚!”
    讳恶君脸上笑容不变,只一抬手,勿善君就骨碌碌滚到了一边,司南星看着她脸着地的姿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没事吧勿善君!”
    “有事!”勿善君悲愤欲绝,“他奶奶的,你还真下手毫不留情啊!”
    “小老板我回去必须食补!”
    “好。”司南星用力点头。
    如果他回得去。
    勿善君听了他这一句话,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上沾到的泥土:“好,那你往前走,我今天还不信了,大家都是文职人员,我还拦不住你这么个……”
    讳恶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勿善君公正廉明,但神通却都不在战斗上,你拦在我身前,莫不是不想活了?”
    勿善君收敛了笑意:“职责所在。”
    她难得摆出这副严肃的架势,和平日里不耐烦的模样大相径庭,“吾等受冥王教化,修鬼道,守冥界一方安宁,生死有断,善恶有定。”
    “讳恶君,你这么多年,在冥府做的事,都不曾……动摇你心中执念一分一毫吗?”
    讳恶君垂下眼,露出微微的笑意:“所谓阴差,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鬼。我不投胎,也没法往前走,我永远留在那一世,永远追不上孟西洲的脚步。”
    “所幸阴差不用睡眠,可我每次阖眼小憩,都会再回到云浮山下,师弟与我告别。他还跟我开玩笑,把手一挥,指着云浮山顶,说——师兄,我上西天去了。”
    他说着说着赤红了眼,“他不想死的。”
    “他那样的人,怎么甘心就这么死在这里!是我的错,我何必管那些流民的性命,我应该来救他的……”
    “你……”勿善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正要说些什么,讳恶君手中一闪而过一道暗光,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颓然倒在了地上,竟然浑身没有一点知觉了。
    讳恶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对付鬼,果然还是人间的道士更擅长,这镇魂钉果真好用。”
    他弯下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笑得无情,“你说得对,我没死在云浮山下,却永远被困在云浮山下了,我要救孟西洲,也要救我自己。”
    “我得让他活,才能让我自己走下去。”
    勿善君茫然睁大了眼,他的软剑正要刺下,“当”地一声刺在了一根长戟上,天枢星君眉头紧皱,堪堪赶到。
    讳恶君也不跟他纠缠,转身就朝司南星那里追去。
    司南星在寻找烛幽君,烛幽君的枝条护着他不受伤害,却怎么也不肯把他带去烛幽君那里,他着急地问垂方:“小芳,烛幽君呢?不会被打回原形了吧?”
    垂方光芒闪动,装死。
    “你怎么不吱声?”司南星狐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剑,正要转身,又看见不远处追来的讳恶君。
    李妙偷偷从边上伸出一爪,讳恶君笑容不变,轻松接下,李妙自知自己道行低微,偷袭不成撒腿就跑。
    讳恶君看着司南星,笑容满面:“师弟何必见我就跑?你既然来了这里,应当也是做好了准备。”
    “没做好死在你手里的准备。”司南星捂了捂自己的心脏,真诚地说,“我觉得这个死法很不体面。”
    “那你要寻如何体面的死法?”讳恶君似笑非笑,“你要寻烛幽君?他不让你找到,自然是因为在危险的地方。”
    他目光看向那逐渐倾颓的光柱,司南星似有所感,也跟着把头扭了过去。
    缠绕着光柱的血红色枝桠执着地支撑着功德柱,但这根功德柱被双头凤凰啃食得越多,柱身上燃起的黑色火焰就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