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刚也见过的,我是个散仙,名为声如雷,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了啊。”
    司南星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在神仙那里也有名声,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和他交换了性命,甚至还给了他一张最近才做的名片。
    上面一共只有几行字:“冥府食堂,有空来吃。”
    后面是司南星小院的地址,和每天的营业时间。
    声如雷惊喜异常:“有空一定去捧场!”
    他们这会儿悬在半空,远远地坠在淞泽身后,看着他在河中奋力游向大海。
    敖金言生来就是龙,他应该是没经历过这一遭的,但他跟在淞泽身后,看起来比他还紧张,咋咋呼呼地在上头给他加油:“游啊!你爪子划啊!四个爪子全用上!”
    “哦不对你好只有两个爪子,哎不管了,反正别停,游过去你就是龙了!”
    “以后我西海龙宫罩着你!我带你去揍那条黑龙!”
    他紧张又兴奋,蜿蜒的龙身一会儿在天上扭成“8”,一会儿在天上扭成“S”,一秒钟都停不下来。
    司南星看了看李宜仙:“他是不是挨了金翅大鹏一翅膀,还守着伤呢?不让他歇歇吗?”
    “劝了,根本不听劝。”李宜仙目光复杂,“他说吃了你做的叫花鸡,现在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我看他不看着淞泽入海是不会安静下来的,算了吧,没事,反正他们龙族一贯都是皮糙肉厚的。我小时候听说他们龙族打完架回去都不涂药,都是吐点口水就好了。”
    司南星面露嫌弃:“噫。”
    敖金言暴怒:“那可是龙涎!你知道有多珍贵吗!”
    司南星想了想,燕窝其实也就是燕子的口水,这么一想龙的口水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好奇地问:“龙涎好吃吗?什么味道的?”
    敖金言愣了一下,当即一脸警觉地和司南星拉开了距离:“噫——你这个人好变态啊,你干嘛想知道人家的口水是什么味道的!”
    司南星:“……烛幽君我能打他吗。”
    烛幽君抬眼:“别这会儿动手,三界的人都看着。”
    “回头等事情办完,我带你半路拦他。”
    司南星十分配合地跟着他演下去,对着敖金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太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烛幽君奇怪地歪过头:“什么麻袋?”
    司南星一愣神,给他解释:“这是一个梗嘛,开玩笑的。”
    烛幽君迟疑了一下,开口问:“你是在开玩笑吗?”
    司南星有一瞬间的怔忪:“你难道不是在配合我开玩笑吗?”
    烛幽君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是。”
    朋友你刚刚的沉默很不对劲。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几乎就打在河面,波浪之间淞泽的身影显得有些扭曲,敖金言总担心他是不是被落雷击中了。
    然而即便一路狂风带闪电,淞泽也渐渐接近了入海口。
    敖金言精神一振,又嚷嚷起来:“快到了快到了!”
    李宜仙眉头一皱:“遭了,他要没力气了。”
    河面下的深色身影,游动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敖金言着急起来:“游啊!淞泽!靠,你游不游!你信不信我拖着你入海!”
    他气势汹汹地就要下水,烛幽君制止他:“没用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入的海,他是成不了龙的。”
    敖金言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就是止不住地焦急,他在天上一会儿扭成“”,一会儿扭成“@”,就是静不下来。
    水中的淞泽现在正遇到了难题。
    没有人知道走蛟入海的时候,入海口明明没有陡峭悬崖也没有汹涌浪潮,但为什么那么多蛟都没有度过这一关。
    所有人在这儿遇到的考验都不一样,淞泽这会儿看见的,是盘踞在入海口的深海之下,蜿蜒曲折的黑龙身影。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条龙。
    当年他龙骨初成,沿着自己的水泽探查一下入海的路线,才堪堪站在沿海,就被那傲慢的黑龙嗤笑。他当年年轻气盛,拼着龙骨折断,也要斩下对方的龙角,和他玉石俱焚。
    如今那条龙,又虎视眈眈地守在了入海口。
    他直觉这应该只是幻觉,这前头应该什么都没有,但他太累了,他有些挥不动爪子。
    他脑中的念头不断回旋。
    他当年凭着一口少年意气,付出惨痛代价,硬生生扛起了自己的尊严,若是如今,他还会去吗?
    他如今身负重伤,意识不清,还敢只身屠龙吗?
    淞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沉,他知道一旦自己沉入水底,滚入泥沙,就再也没有冲进大海的力气了。
    “淞泽!”
    一声通天彻地的龙吟响起,敖金言到底还是入了海,他在海的那面翻腾,一会儿游成“M”,一会儿游成“0”,嗷嗷喊着,“你过来啊!只要过了这道口,你就是龙了!”
    “来啊!只要你入了海,我让你打一顿不还手!”
    半空的司南星欲言又止,扭头对李宜仙说:“他这样的龙,要是被哪吒看到,是要被扒龙筋的。”
    淞泽只看到海对面的敖金言撒欢似的满大海乱窜,什么盘踞的黑龙、往日的阴影都被他晃成一片碎波。
    淞泽无声地笑了笑,他昂首发出一声龙吟,少年无畏,气凌霄汉,黑色长蛟裹挟着滚滚江河水,悍然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