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明见。”墨刃眼神躲闪地低头,几缕碎发挡在苍白的脸侧。
    他现在没了内力,连墨都碎了,下意识总觉得自己“贴身侍卫”或者“主上的剑”这些个身份不顶用了,自然要寻别的法子。
    “唉,你可真是……”楚言无奈地给墨刃把披着的大氅又紧了紧,这件衣裳是他的,没想到侍卫穿着这样好看,他有点儿不想收回来了。
    随后他越过侍卫,对牢中那白衣人沉声说道:“白华,你可有话与孤说么?”
    墨刃把灯打过去,白华自然是早已经看到了楚言。
    这时候他自然也丢了那套伪装,撕下那副楚楚可怜又乖巧温顺的面皮,悠然把眉尖儿一挑,道:“哎呀,是楚大哥啊?堂堂九重殿主,怎么还偷听墙角呢,嗯?”
    楚言懒得与他唇枪舌战,他神情平静,只沉声道:“你们的奸计暴露,燕洛与巫咸教死局已定。”
    “是吗。”白华淡淡地看着他。
    “但,如果你现在把解药交出来,孤可以……”
    楚言的喉结滚动一下,沉默一息之后,他吐出余字,“既往不咎。”
    墨刃大惊:“主上!?”
    他几乎是抢上去拦在楚言面前,急切得几乎就要当场跪下,“主上,这万万不可——”
    那边白华却吃吃笑起来:“啊,楚大哥刚刚没听见华儿说的话吗?”
    他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儿眼,隔着一道栅栏,语调悠扬:“主人想要的就是白华想要的,我要你的命。”
    “楚言,念在这三年的虚伪情分,我给你留点最后的面子……你自裁吧。”
    墨刃神色一冷就要上前,结果被殿主抬手一拦:“阿刃。”
    只见楚言定定地望着白华,那双凤眸眯起,他开口道:“……前世。”
    听完墨刃和白华的对话,这时候楚言索性直接说了前世。
    “——孤便是自裁。”
    白华与墨刃同时变了神色。
    白华只是有些讶然地挑眉,墨刃却是本就没多少血色的一张脸全煞白了。
    这还是第一次听主上亲口提及他的最后。
    楚言哼笑:“倒不知那之后燕洛满足了没有。说来,他竟让你在九重殿呆了整整十年,可真不是个东西。”
    白华:“……”
    “换一个吧。”楚言平静地一摆手,“就算孤答应,阿刃也不会答应。”
    “主上!!”
    墨刃登时就急,这话怎么说的和只要自己点头了,主上就乐得爽快地交出性命一样……!
    他气急到胸口一阵窒疼,忍不住捂唇:“咳咳咳……”
    楚言无奈地把侍卫搂过来,轻轻给人拍着背,“看,这不就惹生气了……好了好了,阿刃消消气,孤胡说的,啊。”
    墨刃咳得头晕体软,才刚缓过来一点,又被殿主这么个不往心里去的态度给气得眼前发黑。
    偏偏白华在那边悠然自得,懒洋洋道:“嗯……你要是愿意在我家主人面前磕三个响头学狗叫,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墨侍卫一定又不会答应喽?”
    墨刃倏地抬眼,喘息紊乱地咬牙道:“主上……”
    楚言安抚性地拍拍他:“好了好了,孤知道,你家主上也不至于真成个任阶下囚摆布的废物罢?”
    大概是这个姿势凑得太近,他又顺势低头在墨刃唇角亲了一下,倒把后者惊得懵了,忘了跟主上着急。
    “也罢。”
    随后楚言淡淡一挥手,向身后吩咐,“杨一方,给他上重刑吧,记得留活口。”
    “先让他在大刑下过个三天,然后把消息透给盟主府知道……盟主府知道了,燕洛定然也就知道。”
    “告诉他,孤有意跟他换人。”
    ……
    墨刃跟着楚言回到了药堂。
    很奇异,明明墨刃觉得应该是自己成功把殿主劝回了药堂,但一路上却是楚言牵着他,顾及着他的身体很慢地走过去的。
    回到药堂里,墨刃看着楚言在里面的床榻上坐下,随后林昀放下了幔子,开始施针。
    侍卫则坐在外面的床上等,时不时皱眉低咳,忍过肺腑内携着阵阵刺痛的寒意。
    ……哪怕药堂里已经升足了暖炉,但这份寒意与周围的气温无关,他能感觉出毒素在自己体内骚动。
    活不过今冬了。
    墨刃仰头看着窗外,安静地想。
    看不到明年九重殿外天岚山南的梨花了。
    就要与主上永别了。
    墨刃垂眉,放在膝上的手指蜷紧。
    他想:罢了,平白多贪了这些好时光呢,还叫他得知了真相释怀了前尘。
    刚刚主上还搂着他,甚至亲了他呢,挨得那么近,这是前世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赚了,该知足。
    床幔深处传来楚言压抑着痛楚的低喘,渐渐紊乱。林昀似乎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很轻,而如今他又失了内力,听得不清晰。
    墨刃心疼地轻轻咬着牙。
    主上他……好像疼得很厉害。
    “……阿刃。”
    隔着幔子传来楚言微喘的声音,墨刃下意识就想快步上前去,却听殿主道:“孤无事……你听话,先回中乾殿等着。”
    墨刃蓦地止步。
    他明白,主上是怕他留在这里担心……
    幔子被一只手撩开,楚言露出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