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柄袖剑从他的右袖中滑出,艰难地架住了本应刺向他命门的剑。
    墨刃冷静的眉眼埋在暗色里,他双足踏在树干之上,整个人借力悬空。
    刚刚那一剑之力,内劲外劲皆足,直接将燕洛压得半跪下来,也无疑重创了他。
    但终究……没能一击毙命。
    对于隐忍潜伏的杀手来说,最有把握的向来都是第一击。拔剑出鞘却未能取敌人性命,几乎便是失败了一半。
    “主人!!”
    白华惊恐的尖叫声远远传来,燕洛吃痛地怒吼一声,手中发狠加力,袖剑与长剑迸出细碎的火星,“该死!你是什么人!?”
    墨刃没有任何迟疑,手腕一转将“墨”拔出,带起一串鲜血。
    他脚下一点,人已经退开几丈,却是拦在了燕洛要去的前方。横剑于前,冷冷对燕洛道:“杀你的人。”
    “——何方宵小,安敢造次!”
    那两个盟主府的来人被这惊天一剑吓得冒了一身冷汗,齐齐怒喝一声,飞身剑指墨刃而来。
    墨刃早就候着这两人出手,此刻将剑一抬就迎了上去,身形仿佛消融在长夜里。
    燕洛得了口喘息,压着肩膀站起来,兜帽无声掉落。
    他一把推开哭着扑上来,伸手欲捂他肩上伤口的的白华,咬牙切齿道,“白华!你这个废物,这是怎么回事!!”
    “主人,主人,我……华儿大意了……”
    白华眼眶通红,阴狠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墨刃……主人,他怕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此人留不得了。”
    他说着从袖口摸出一支小巧的信号箭,临到要放出却又犹豫——
    怎么办,倘若如今九重殿的人正在搜寻自己与墨刃的踪迹,放出信号箭岂不是暴露了行迹?
    倘若无法迅速杀死墨刃,敌人和自己的人,哪一方会来得更快?
    迟疑间,林中剑意惊空,鸦群仓皇扑云。
    两声闷响,两具尸身倒地。
    墨刃提剑横眉,迈过血泊走来。头顶月光拨云重现,映得他真如杀神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白华身上,片刻后,淡淡道:“……倒是不料想,白华公子的真正面目竟是这般。在我九重殿伪装多年,辛苦。”
    他对敌时向来少言寡语,像这样手中有剑不动,先开口来句讥讽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白华额间沁出汗珠,袖中的手转而捏住了另一样东西。
    燕洛却看了墨刃半晌,忽然扭曲地一笑,指着墨刃道:“是你。我识得你,哼,当年那条楚言的狗……这么多年,听说你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你主子?”
    他沙哑地嗤笑一声:“不过,好像……这一年多来,你主子对你不太好啊。”
    墨刃冷笑:“卑鄙小人,使些下作手段罢了。”
    燕洛眼含不屑地抬了抬下颔:“哼,若是楚言在此,或还有与我一战之力。至于你,你打不过我。”
    墨刃淡淡道:“你如何知道我打不过你?”
    燕洛哈哈大笑,狂态尽显:“数日之前,高台之上,不是已见分晓了吗!?”
    “主人!”白华却突然高声道,“不要与他废话!他在拖延时间,您快走!”
    他喊罢,忽将双手一扬,藏在袖中的数颗丸弹被打在地上,立刻升起了淡淡道烟雾。
    墨刃反应极快,猜是毒烟,立即运功闭气。
    只见白华果然往燕洛口中喂了粒药,回头冷冷冲他道:“墨刃,此烟乃我教秘制毒烟,纵使你闭气也无用,你已经中毒了。”
    他取出信号箭,“嗖”地射向天空:“今日不杀你,我劝你识相些速速退走,寻个地方调息排毒,还能保得性命……若执意在此地长留,不出一刻钟,你必会七窍流血而死。”
    墨刃眼底微沉,握剑的手掌倏然收紧。
    ……白华所言不做伪,他能感觉到那毒烟正从他的眼目耳鼻、从他的每一寸皮肤钻进体内,如蛆附骨。
    经络已经开始窒涩,肺腑沉甸甸地疼,好似有东西在一口口蚕食着他的脏器。
    “主人,信号箭已发,请去和我们的人会和……”
    白华快速说着,却忽然声音一卡,蓦地睁大双眼。
    他看到墨刃扯唇笑了一下,带着七分冷意,三分不屑。
    墨刃提着剑,往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再一步。
    脚步踩在枝叶上,发出嗦沙响声。
    燕洛脸色一变,左手也抖出袖剑,指向墨刃,“死,或者滚开!”
    随着燕洛的动作,浑厚的杀气已经有如实质,空气中似乎已经弥漫起血的味道,一触即发。
    “……你们觉着,”
    墨刃忽然开口了,他神色平静,嗓音像清冽的冰水,而这也意味着他不再闭气,“我很怕死吗。”
    白华变色:“你……你这个疯子!我告诉你,现在只要你一运功,毒素就会立刻行遍全身……你就甘心死在这种地方,连楚言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墨刃置若罔闻。
    下一刻,他纵身而起,抬剑直刺燕洛!
    既已将生死抛之脑后,他索性全力运转内息,带的周身空气微微震动,衣角撕裂夜风。
    月华于黑色长剑上滑落,剑意大盛,仿佛连这轮月光,连这片夜色,都变成了他的剑——宁碎不止、有去无回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