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嘴角抽动,心情一言难尽,“好好好,你来你来。你、你可当心些……”
    “是,还请主上退后。”
    墨刃素来慎重,先示意楚言往后一步,自己也退了半步,这才右手取下腰间另佩的九重殿暗卫短匕,将罐子的封盖斜挑开一个缝隙。
    外头光落入罐子里面,并无什么凶物跳出来咬人。
    只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小甲虫安静地伏在罐子内,胡乱爬动。
    半晌没什么事情发生,连早早躲在一旁的小老头都探出了脑袋,小声问:“怎、怎么样啦……”
    小甲虫还在乱爬,却攀不上罐子的壁,瞧着的确是颇为无害的模样。
    墨刃正欲将罐子拿起来捧给主上细看,手才刚摸上罐子的边,他隐约闻到一股不明显的香气。
    忽然间,常年习惯的警觉如冷箭般刺穿了他的脑海,侍卫瞳孔一缩,只觉得脑子蓦然往下沉沉坠了一下!
    不对劲,这味道……
    墨刃全身的神经瞬间炸了起来,他飞速砰地将盖子按回去,同时厉声道:“主上闭气!”
    瞬间他点地后撤,下意识想回身去捂楚言的口鼻,却不料手臂刚抬起来就浑身脱力,反而哼了一声,整个人软软跌进了殿主怀里!
    楚言几乎吓得魂飞魄散:“阿刃!!”
    “——墨大哥!”
    外头一个人影飞奔进来。影雨先是听得墨刃那一声喊,进来又见楚言抱着墨刃的模样,这下也是被吓得脸色煞白。
    他当即拔剑出鞘,直指那个早就骇呆了的小老头:“殿……公子!出什么事了!?你——你干了什么!”
    小小的铺子眼见着要出大事,万幸墨刃只两三息就恢复过来,轻喘一下从楚言臂弯里直起身来——他本就是暗卫出身,幼时调训出的体质对这种毒物迷烟有抗性,再加上刚刚反应得快,其实只是一瞬间的影响。
    可他状态刚恢复,就本能地烫着了似的从楚言怀里弹起来,又惊惶地往下一跪:“属下失礼!惊扰了主上,属下大罪!”
    ——这反应大得楚言都没拽住,墨侍卫慌得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好像他不小心撞进主上怀里这事,竟比刚刚差点中了毒虫的招要可怕千万倍似的。
    他恨不得去揭主上的衣襟,却又不敢冒犯,只语无伦次地:“主上您……您可有弄疼哪里?方才可碰到伤口了么……”
    楚言才被他那一摔吓得手脚冰凉发抖,这时候直愣愣的瞪着墨刃,骂人的话憋在嗓子眼里:“你——”
    墨刃这时就语速飞快,神色悔恨道:“全是属下大意!该当主上责罚。这毒虫身有异香,应是致毒之物。”
    “……”可怜楚殿主刚想说话又被抢了先,噎得不上不下,“你,你……”
    他死瞪着侍卫支吾半天,最后竟气出来一句压低了音毫无气势的,“我——你要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这回轮到墨刃惊异。或许是因为主上顾着外人在旁免了孤的自称,弄的说话语气也……这该怎么说?分外平易近人……或者说很幼稚鬼?
    甚至比今晨突然要推他和影雨出去玩的时候更甚,更叫人摸不清头脑。
    楚言还在气急败坏道:“你还喊,喊什么喊,嗯!?发现了那香味有毒还运气出声……急着找死么!”
    墨刃只好茫然地应着:“是,是……属下知错。”
    然而他其实并不知错,他无法理解作为贴身侍卫,发现危险时提醒主上能有什么错。
    退一步说,哪怕他不是自幼跟着殿主的侍卫,就算是个有点忠心的普通下属,那也应该喊一嗓子吧?
    ——证据就是连影雨都呆呆地愣在那,手里的剑还指着抱头瑟瑟发抖的小老头,连收起来都忘了。
    楚言看墨刃那样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怒得抬手就指着他鼻子骂:“你这个……!”
    ……又不舍得骂重了,恨恨然拂袖道:“罢了,我……我回客栈教训你!”
    他把墨刃扶起来,说是扶,却几乎是把人半个身都搂住,回头冷声道:“影雨!”
    影雨手忙脚乱地收剑入鞘:“啊在,小雨在!”
    “把这毒虫买了,孤先带你大哥回去。”
    “是……啊?”
    一个钱袋子抛过来,落进小护法手里。影雨迷迷糊糊,眼睁睁看着殿主半扶半拽地把墨大哥带出去了……
    留下他和店铺的小老头大眼瞪小眼,满脑子浆糊:“啊……?”
    这这这……啊??
    为什么自这次见到殿主和大哥,就一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
    ……
    却说楚言拽着墨刃出了店铺,迎面风一吹,那股怒火很快散了,只剩下后怕未消。
    他刚刚是真吓坏了……墨刃就在他面前软了身子往下倒,如今眼前仿佛还在回放那试图伸来却无力垂下的手臂,连苍白指尖滑落的轨迹都如有实质。
    那一刻,他心口在极惊恐下爆发的剧痛,竟好似要把整个胸膛生生撕裂。
    连楚言自己都没有想到能痛成那样,没想到阿刃已经被他种入了心腔和骨髓里面,轻轻拨弄一下都疼的要命。
    沉默着又走了几步路,楚言还是喉结一动,扭头哑着嗓子问那人道:“……还有哪里不好受么?”
    “属下无碍。”墨刃被楚言扶了一路,两侧街巷人来人往,他心里头其实早就惶恐得浑身不得劲,只是怕主上还生着气所以才没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