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业紧闭着眼,眉头皱紧,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急速左右转动着,他手指下意识扣着地板,指甲抓挠过地板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声。
    丘延平没有想到顾闻业的反应会如此剧烈,他心下稍稍有些慌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重复之前将魇兽从沈慎之身体中逼出的步骤。
    顾闻业摇晃着头部,嘴里开始发出小声的呓语和呻吟,魇兽的困兽一搏着实让顾闻业吃了不小的苦头。
    丘延平听见顾闻业小声在喊着什么,他便下意识分了点心思去留意,惊讶地发觉陷入噩梦里的顾闻业居然在喊自己的名字。
    丘延平没工夫去细想顾闻业到底梦到了什么,居然梦里还有他,他只想着赶紧把那个烦人的魇兽揪出来。
    魇兽再一次发出怪叫从顾闻业的嘴中逃窜出来,这一次丘延平没有给这头魇兽任何的机会,黄符贴着魇兽燃起,随着符纸燃尽成灰,魇兽也就消散开去了。
    丘延平松下肩膀,他看了眼躺在地上还冒着冷汗有些不宁的顾闻业,蹲下身把人搀扶起来,拖到沈慎之的床边。他本想把顾闻业也放在沈慎之的床上,等人睡到自然醒恢复过来,但是现在他搀扶着顾闻业站在沈慎之的床前,却又犹豫起来,总觉得顾闻业睡在别的男人床上好像不太适合。
    就在他犹豫的空档里,顾闻业慢慢睁开眼睛,被魇兽袭击的后遗症让他脸色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苍白。
    顾闻业知道自己是被魇兽袭击的,一旦脱离了被强行控制的噩梦后,他很快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这样强行脱离梦境对入梦者的精神力要求很高,同时即便能够成功脱身,对自身的伤害也不轻,只是顾闻业的性子做不到让他就这样弱势地留在其他人的家里,所以即使意识到可能存在的伤害,顾闻业也有些固执地一意孤行。
    丘延平看到顾闻业那么快就醒过来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他心里有些气恼,却又明白顾闻业的性子,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也不算特别意外,他抿着嘴拽着有些虚弱的顾闻业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休息。
    “魇兽呢?”顾闻业打起精神,环看四周,其实他从丘延平那么放松的模样就看出危机已经解除了,只不过他见丘延平脸色难看,有些低气压的样子,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这样开口找着借口话题,“已经解决了?”
    “嗯。”丘延平其实知道自己这气恼也不该对着顾闻业,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一时大意,才让那魇兽有机可乘,魇兽没有袭击他,因为他的确心中没什么惧怕的东西,但是那张魇兽幻化出来的脸,却一直是他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冷不丁在这个世界看到,才让他有些出神了。
    上辈子他是风风光光,但是风水师也不是事事就都能如意,他也有救不到的人,有挽不回的错,魇兽诚实又机警的幻化出那张脸,那张脸属于丘延平曾经失手错过挽救的一个普通人,是第一个在他面前眼睁睁看着救不了的人,这给他不小的冲击,以至于直到现在,这张脸依旧给他带来不小的影响。
    魇兽的这个举动给自己赢得了一次逃脱的机会,却愚蠢地选择了用攻击来牵制丘延平,最后被丘延平反杀,湮灭在人间。
    顾闻乐跑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沈慎之还躺在床上,丘延平和顾闻业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得有些让人觉得压抑,“大哥,丘先生。”
    “咳,刚才跑了……没忍住……下意识就窜出去老远了……”顾闻乐认错道。
    丘延平摆摆手,“人之常情。你留着万一被魇兽盯上更麻烦。”没人能比顾闻业的反应更好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顾将军——丘延平想着,要是换作顾闻乐,那闹腾劲儿,估计到现在还留在梦里醒不来呢。
    “诶?哥?你脸色好差啊!”顾闻乐突然叫起来。
    “是我疏忽,你哥被魇兽袭击了一下。”丘延平开口道。
    顾闻业摇头,说道,“我没事。”
    顾闻乐盯着顾闻业的脸色直看,“真没事?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跑了……”顾闻乐抿着嘴,有些闷闷道。
    “你不跑,到时候魇兽盯上你?”顾闻业稍稍笑了笑,他看着有些自责的顾闻乐,说道,“没什么区别,不用放在心上。再说,依你的胆子,本能为上,恐怕是克制不住的。”
    顾闻乐:“……”
    顾闻业又看了一眼丘延平,见丘延平还是没有说话,平时他最喜欢凑热闹嘲笑两句顾闻乐,现在一言不发还真是反常得厉害了。他想着,皱起眉头,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对了,哥,那你做了什么噩梦啊?”顾闻乐突然想起来问道。
    顾闻业:“……”
    丘延平听到这句话倒是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也看了过来。
    顾闻业见丘延平终于是有了一点反应,他扯了扯嘴角,支吾道,“梦见腿又没知觉了。”
    “我听到你喊我名字了。”丘延平突然开口道,他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我在你梦里?”
    “……大概是想找丘先生治腿。记不大清了。”顾闻业脸上讪讪,耳朵根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他搪塞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生硬地转开话题说道,“既然魇兽已经解决了,我们就不要多逗留在别人家里了,让阿慎自己休息吧。”
    顾闻乐简简单单就被自家大哥带了过去,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慎之,点点头说道,“他就这样睡一晚就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