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安一手支着头,眼皮懒懒地掀了一下,他兴致缺缺的看着对面的太子。
    太子没有搭理萧以安,他此刻起身,面朝着皇帝龙床的方向。
    不知是天色的关系,还是旁的什么,福公公眯起来眼睛,也没能看清太子脸上的神色,他隐隐觉得,今日的太子,和往常不太一样。
    “父皇,”太子缓缓开口,他听见自己克制又冷静的声音回响在西华殿,可他内里的血液沸腾,青筋暴起,欲望就要达成的疯狂闪烁在他的眼中。
    他看向皇帝,就像看见了以后的他。
    他坐上了帝座,俯视着底下的蝼蚁,享受着万民敬仰的朝拜,他坐拥江山万里,享佳丽三千。
    皇帝冷冷的应了一声,他一下被拉回现实,他仍然站在龙床前,他仍是太子,不是什么帝王。
    疯狂再次浮在他的眼底,再等等,他想,他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而后淡淡问道:“父皇真的信是母后下的毒么?”
    皇帝怔住了,他不知太子为何在此刻又提起了这个,太子眼中的疯狂也令他心惊,他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信么?
    不信的,皇后跟在他身边多年,他虽然不敢说很了解她,但她有没有下毒的这份心思,他还是清楚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她虽没有毒害他的心思,可他却要借着这次机会,来彻底扳倒孙家。
    孙家已经出了太多的皇后了,孙柏之坐着丞相的位子也太久了,他不想多少年之后,萧家的江山改姓孙了。
    这是他作为帝王,所不能容许的。
    所以,牺牲一个皇后,来换萧家的江山稳定,他不得不如此。
    相贴的身形再次分开来,墨染的刀狠狠刺进了将军的腹部,他的眼神漠然,竟是比那刀的寒芒还要冷上几分。
    他用力,刀刷的一声被拔出,血花飞溅着,落入地下,消失在泥土中。
    手中一直紧握着的刀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发着沉沉的声响,将军捂着腹部,血瞬间染红了手指,他的手已经握不住刀了。
    他终于撑不住了,身形摇晃着,单膝跪在了地上。身后的泥土块顺着峭壁掉了下去,空旷,但却没有一丁点声响,将军满脸冷汗的向后看了一眼。
    雾气腾腾,深不可测。
    再往后一步,他便要坠入山崖下。
    而往前……
    墨染提着刀一步一步走近,只要顺着他的脖颈来一下,一切都结束了。
    将军头脑快速转动着,他还不想死,想要从这个冷如罗刹的人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可若不行……
    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他动了动发麻的腿,气血一阵上涌,再也压不住喉咙间的腥甜,他侧过头,俯下身,哇的呕出一口鲜血来。
    大片大片的鲜血渗入泥土,雨水再一冲刷,便了无痕迹,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一切罪恶与鲜血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墨染终于停下脚步,弯刀扬起。
    死生之际的那一刹那,将军勾唇,他拼着最后的力气,突然起身。
    墨染神情错愕,太近了,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腰间便被牢牢箍住了一双手,刀应声掉在了地上。
    厌恶的情绪尚没能浮在眼中,一阵天旋地转,恶狠狠的笑意环在他的周身。
    “一起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染徒劳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可除了下坠,他什么都无法抓住。
    崖壁太滑了,淡淡的后悔之色浮在墨染没什么血色的脸庞上,要是那把刀还在手里就好了,好歹可以缓一下坠势。
    他不住的坠落,身上被划出了不少的口子,深浅不一,血滴随着身体,一并下落着。
    脑海中纷纷杂杂,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动。
    “我叫萧逸宸,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
    “我们以后过同一天生辰。”
    “我要你永远忠心于我,永不背叛。”
    “滚去领罚。”
    “好好歇息。”
    “这玉配你。”
    “换气啊,傻。”
    “这是你的权利。”
    ……
    人说,在死亡濒临时,脑海中会会想起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墨染笑了笑,真的是啊。
    额头也不知撞到了哪里,身体被划伤,全身散了架一样的疼,黑暗仿佛永无止境,他有些遗憾的想着,才刚刚和主子互通心意,他们还没能好好在一起呢……
    他答应了主子要去西华殿找他的。
    他想笑,可全身太痛了,他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撇着嘴角,也不知这之后主子会如何罚他,他这样失信,可转念一想,他或许没有命去受罚了……
    雨声,梦中的深渊,无边的黑暗,尖锐的石头划破身体,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
    原来……那不是梦。
    梦里的一切在这一刻印证,而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能唤醒他,把他揽在怀里安抚。
    黑暗永无止境,墨染闭上了眼睛,重重摔在地上,他彻底没了意识,昏死过去。
    楚云鹤脚步一顿,他的胸腔处莫名的一疼,无以言状的陌生疼痛,铺天盖地的袭了过来。
    他弯着腰,一手抚着胸口,眉紧紧皱着。
    江昱锦赶紧扶住他,一脸紧张的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