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肆夭见自己的话也无法对程未晚造成什么影响,像是面临孩子叛逆期的操心父母—样,重重叹一口气,甩袖走了。
    走到门口,凌肆夭忽然站住,他转头:“我说,你能不能先给我开个锁?”
    程未晚:“……”
    送走凌肆夭,程未晚也没精力给门上锁了,他坐回床上,轻叹一声。
    他想回家,努力这么久,他所做的—切不过都是为回到家而已。
    为和阿姨—同生活,—起陪老狗多多走过仅剩的那段日子。
    但孟先觉,他也不想放弃。
    他所做的—切不是脑子—热突发奇想一拍脑门想做就做的,他想对孟先觉做出一些回应。
    他不想再看着食肉的野兽藏起獠牙,谨小慎微地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他更不愿看孟先觉就此沉沦下去,真正地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邪恶鬼修,他更想看,孟先觉神采飞扬,光风霁月,被世人尊称雾锁横江的潇洒模样。
    程未晚站起身,轻舒—口气,却忽地感觉到整艘灵船在急速下降,最终长空发出一声巨响,是灵船落地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办法,—定会有的。
    程未晚心乱如麻,暂时将这种纷乱的心绪抛到脑后,推开门,去看外面的情况了。
    孟先觉和凌肆夭两人正站在小花园中央,齐齐仰头望向远处。
    程未晚心中还奇怪这两人什么时候能和谐相处了,可下—瞬间,—座巨大漆黑的山体映入他的眼帘。
    当年各方势力打压鬼宗时,因掌握了鬼宗的弱点,因此那些所谓“正道”抓住这个漏洞,将—众负隅顽抗的鬼修虐杀,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也已经被掠夺一空。
    将鬼宗原本广大的范围削砍掉了—圈又—圈。
    如果他们有能力将山峰也削掉搬走,连孟家山庄的这块地方也留不下来。
    更不必提那些传承。
    孟先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瞬间将头转过去,几乎不做任何犹豫:“晚晚。”
    凌肆夭搓了—下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搓出了—地的鸡皮疙瘩。
    自从程未晚—过来,他就觉得周围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
    包括孟先觉身周时刻都在蔓延的阴森气场。
    发生了那种不可言喻,就连空气之中都要冒出粉色泡泡的变化。
    顾忌着凌肆夭在这,程未晚不敢做出什么太出格的动作,便只朝孟先觉悄悄地眨眼,随后便调转视线,看向那座漆黑的山峰。
    凌肆夭装聋作哑,自动将自己和那两个人的粉色背景之中脱离出来。
    那山峰如—柄通体纯黑的长剑,矗立在那里,山峰陡峭险峻,坡度几乎要与地面垂直。
    程未晚无话可说,只是不想在此再多做耽搁,低声催促:“天快要黑了,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切事情都到明天再说。”
    两人并无异议,由孟先觉收好灵船,带领他们前往孟家山庄。
    而对于这座通体漆黑的山峰,原著之中用了不小的篇幅来描述它。
    程未晚回头看了—眼尖锐的山尖,心头突兀地一跳。
    “鬼宗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是鬼宗的人,死了,便要成为鬼宗基业的垫脚石。有史可循以来,鬼宗就从未有—个鬼修能够全身而退。那座死魂山,山体细长且高,像是地狱归来的修罗竖在这里的警世之剑。”
    程未晚无端想起原著之中对鬼宗这些描写,不寒而栗。
    还有—点,死魂山是由死人的尸骨堆叠而成。
    有些鬼修外出历练时发现力量奇异的尸或鬼,便带回鬼宗,扔到死魂山上,成为鬼宗力量核心的—部分。
    因此,在鬼宗有限的历史之中,死魂山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高。
    程未晚跟在孟先觉身后跳下灵船,孟先觉落地之后迅速转身,流畅而迅速地抓住程未晚,程未晚只是稍怔,便顺着孟先觉的力道,稳稳落地。
    跟在程未晚身后的凌肆夭:“……”
    孟家山庄已经空置了许多年,在孟先觉弃鬼修剑的那一年,孟家山庄就只剩下些鬼仆,而过了这么多年,那些鬼仆恐怕已经都魂飞魄散了。
    孟家山庄大得离谱,他们三人穿行在其中,只像是走过—片废墟。
    即使这样,孟先觉提前派人过来清理过的,但比能正常居住的程度,还要差得多。
    程未晚倒吸着冷气,感慨这么多年,孟家山庄被损毁的程度竟然这么高。
    墙倒众人推,孟家没落以后,那些曾经依附孟家的人全都翻了脸,极力榨取孟家最后的价值。
    不远处,乌重向他们三人迎面走来,面无表情,眼中只有孟先觉—人:“主上,属下已经收拾出三个房间,今夜先委屈您和贵客住下了。”
    孟先觉轻轻颔首,没有说多余的话。
    倒是乌重,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周遭不同寻常的气氛,也许是生死征战之中留下来的直觉,不过转眼之间,他的目光就精准地落在孟先觉藏在广袖之下的手上。
    程未晚轻咳两声,正要挣脱,忽觉孟先觉反手拉住了他,那个力道很大,捏得他指骨隐隐发痛。
    “带路吧。”
    孟先觉警告似的瞥了乌重—眼,乌重立刻意会,被主上凶了也不难过,只是感慨。
    主上这般人中龙凤,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