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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王希月之死

  王希月死于悄无声息的一个夜晚。
  那盆浓郁的夹竹桃花散发着香气,麻痹人的呼吸神经,对于一个昏迷中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清晨丫鬟发现小姐已经气息全无,身体冰凉,惊慌失措之下往出冲,来来往往的夺门而出,将香气带走。
  那一日已经是初春,天气乍暖,然而从清晨开始,乱云低垂笼罩着淡薄的暮霭,急雪翻腾回舞于凛冽的寒风。一场晚来的风雪笼罩了整个长安,裹住了所有的庭院,一片银装素裹。
  消息传回到处,不到半个时辰人尽皆知。
  沈浮如去户部办事,听闻消息直接脚步虚浮,脑袋嗡嗡作响,踉跄了好几步,好歹没摔倒。
  王子异伸手扶了他一把,还算撑得住:“希月有你喜欢,是她的福气。”
  沈浮如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悲痛,又不想掉眼泪,只说:“到时我会登门拜访吊唁。”
  王子异应了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眼下手头的着急公文先处理一下,移交上去,这才骑上马返回家中。
  他下马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她死的时候总会有人为她伤心。
  自然也会有人无动于衷。
  这一日很巧,是沈令仪的生日,小孩子的生日本就不需要大办,且长安时多,沈家不如从前,也就没有广邀宾客,只邀请了几个同时沈令仪玩地好的姑娘一起来家中吃酒。
  酒过三巡,小姑娘们笑笑闹闹,热络的很。一直到中午,大家都有些酒醉,便各自回了府去。
  沈令仪微醺,借着酒劲儿向阎良花撒娇:“别走了,再留下同我说说话吧。”
  阎良花便同她下棋,两个人你一棋子,我一棋子的落下,战况很快就升级,冲突感甚强。
  只下到半盘,沈令仪便弃子投降:“你这是什么下棋手法?我觉得我三哥都未必下得过你。”
  阎良花不以为然:“再来一盘。”
  沈令仪越挫越勇,两人连下三盘,把把结束,因为调动大脑神经紧绷,额头上竟出冷汗,醒酒汤都不用喝,酒意便解了。
  她最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没和你一起下棋,就是在找虐。”
  阎良花微笑道:“我再让你三颗子。”
  “不下了,不下了,你就算是让我十颗,我都未必能赢你。我有点好奇,你和三殿下一起下过棋吗?”
  “从前经常下。”两个人还在学堂时住在一个宿舍,晚上睡不着觉就点着一盏油灯开始对弈。
  胜负不定,看当时状态也看心情。
  门被推开,丫鬟进来禀报:“王府的二小姐去了。”
  两个人都微微一怔,心思各异。
  沈令仪叹息道:“我虽不喜欢王家二小姐,但我三哥怕是要很伤心。”
  阎良花则是在心中想,毒素很快起到作用。
  她的五阶异能是将毒素扩大化,根本不足以致命的东西会直接取人性命,毒素基本翻上十倍。
  王希月屡次想杀自己,她总不能让对方一直活着。
  至于王丞相那里应该怎么应对,早就已经有了新的思路。
  “良花?”沈令仪唤了一句:“怎么还走神了?”
  阎良花回过神来:“就是想到王家失去了一个姑娘,会不会发疯。”
  沈令仪道:“罪魁祸首已经伏诛,王希月是受到牵连,王丞相还能怎么发疯。”
  “这可不一定。”阎良花心想,谁能想到王希月能够在昏迷中醒过来,还叫了一句自己名字,这可真是怨念颇深。
  沈令仪:“你近来心事好像很多,说话总走神,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阎良花心想,你已经帮了我大忙。若非有沈令仪这个借口,她还不知如何登王府的门,把有毒的花放进王希月的卧室。
  王希月一死,不用担心她说出当日自己出现在寺庙的情况,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摘出去。
  也算是间接的保了自己一条小命。
  “我要是有事求你肯定不会客气,你就放心吧。我让你十颗子,下一盘吧。”
  “好。”
  阎良花下完了一盘棋,便向沈令仪提出了告辞。她琢磨自己该有所行动,趁着王丞相还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尽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沈令仪亲自将她送出了门,二人在门口撞见了失魂落魄的沈浮如。
  沈浮如还保持着仪态,在两位妹妹面前强撑着,寒暄道:“阎小姐来家中做客啦,怎么不多坐坐,外边雪下的这么大。”
  那纷飞的雪花像盛开梅花又像飘飞的柳絮,好似在嫌弃春色来的晚,装成了花瓣点缀着。
  阎良花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此时再不走,难道要等着风雪下的更大吗?”
  沈浮如觉得这简单的话别有深意,一时竟陷入沉思。
  阎良花笑了笑,向沈令仪告别,出了府院坐上马车。
  她告诉车夫不必回霍府,而是去了一间茶馆。
  王希月被一场风雪送走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天气骤冷,病人扛不住冬日,所以才一命呜呼,没有人去看那盆儿放置在屋内的夹竹桃,它只是一盆寻常的花。
  它也是是阎良花的眼睛。
  自从异能突破五阶,所能观察的范围距离也越发的广。
  阎良花坐在王府斜对角的茶楼里,联系着那株自己触碰过的花。在往外树木被大雪覆盖,严重影响到了她的观察,所以注意力只集中在王希月的房间内。
  王府井然有序地在处理着丧事,不断进进出出的婢女,给王希月换衣服,收拾得体,化上妆容。
  等着一切收拾完毕,王丞相才来看上一眼,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姑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长长的沉默不语,就坐在椅子上,让压抑的气氛持续下去。
  王子异陪在身侧,神情有些麻木,病了这么多天,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一直寻找神医的下落,也不见踪影。他神色黯然地说:“父亲请保重身体。”
  王丞相:“死人都死了,活人还能怎么样?”
  王子异沉默不语。
  王丞相的手搭在桌案上:“你没和白不厌说。”
  王丞相要杀阎良花,被白不厌知道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王子异不能保障那个混蛋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只能隐瞒。
  “我不敢说。”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朋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提都不提,是觉得你父亲心慈手软吗?”王丞相质问道。
  王子异不说话。
  王丞相恨铁不成钢:“你拦着护着阎良花,却不叫白不厌知道,谁会领你的情?”
  王子异听这话,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终于不在像个木头人。他问:“父亲想让白不厌领我的情?”
  王丞相一脸高深莫测:“我想让他听话。”
  本来有所回温的温度,立即变得生冷起来。
  王子异夹在中间,两边为难,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王丞相想用白不厌,而白不厌天生反骨绝,绝非能够被控制的人。
  王丞相的手拍了拍桌面,站起身来带着缓慢的步子离开,从背影处传来一声:“你和他说,听话,保全阎良花只能二选一。若他不能尽快做个决定,休怪我无情了。”
  王子异知道。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父亲既然下了最后通牒,那么无论他在中间怎么周旋都没用。
  他们父子两个陆续离开了王希月的卧房。
  王府早就准备了棺材,王希月被抬了进去送到了灵堂,于是这个房间空荡荡起来。
  这一盆夹竹桃就在窗边,隐隐能感受到从缝隙透来来的冷风。
  外面的大雪越发的大,一连串的脚印留下了痕迹,树木被积雪覆盖,只能休眠。冰天雪地让花草一夜冰冻,只能静静等待着太阳,艳阳高照,融化着最后一场来自春天的积雪。
  阎良花拢了拢衣服,在柜台前结了帐,去了斜对面的王府,静静的等着王子异离府。
  月末过了半刻钟,王子异才从角门里出来。
  他的爱马正拴在石头上,阎良花正给这马喂草。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阎良花微微笑了笑:“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我也准备送你离开一段时间,我在外头有几个住宅。”
  阎良花毫不犹豫地拒绝:“那地方可不安全,就算是王家大少爷,也别想在王丞相的眼皮底下护住我。”
  王子异有些烦恼,神色疲倦:“那怎么办?这件事情不能告诉白不厌。那个混账试图杀我妹妹,他绝不能动手想杀我父亲。”
  阎良花是想要保存王子异和白不厌这段友情的,也知道白不厌有时候真的会发疯,尤其事情和自己扯上关系。
  “我已经想好了去处,知道白不厌有个杀手楼吗?”
  “目前不知道,最近才查到的,我费了好大的劲,他埋得特别深。”王子异越差越心惊,越查越想保护他。虽然面临危险的明明是其他人。
  阎良花说:“我挺感兴趣的,想去瞧一瞧,你帮我跟白不厌说一声,帮我照应着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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