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不再说话了,叶世安听了半天,忍不住道:“那你怎么办?”
    本来他这样的江湖游侠,杀了人,杀了就杀了,换一个地方,天高海阔,又是一番生活。如今回到东都来,就算王思远犯了罪,但直接越过法纪杀了王思远,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到叶世安的问话,沈明竟是笑了笑,神色温和道:“那也没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也没什么挂念的,不妨事。”
    在场人都没说话,片刻后,江河直接道:“你先养伤,我这就去安排。等中午应当就能见到陛下。”
    沈明应了一声,江河站起来,领着叶世安走了出去。等他们出去后,叶韵站在门口,她呆呆看着庭院,看了许久。
    沈明见她一直没进来,不由得道:“叶韵?”
    叶韵回过神来,忙道:“怎的?”
    “进来坐着吧,”沈明躺在床上,有些疲惫,“风冷。”
    叶韵应了一声,她走进屋里来。房内一片安静,过了好久后,她听见沈明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在这些时日,过得好吗?”
    “好。”
    叶韵克制着情绪出声,沈明似是笑了,他轻叹了一声:“那就好。”
    “我老给你写信,”沈明看着床顶,慢慢道,“你有没有看?”
    “看了。”
    “你也没给我回信。”沈明低笑,“我都以为你没收到。”
    “回了。”
    叶韵抓着笔,沈明愣了愣,许久后,他慢慢道:“回什么了?”
    “我就是问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眼眶有些红了,她看不清面前的字,可还要克制情绪道,“问问你在永州,过得好不好。”
    沈明没说话了,好久后,他才道:“我过得好,你不用担心。”
    而后便陷入长久的无声,过了一会儿,叶韵吸了吸鼻子,终于道:“你说人真的太奇怪了。以前我觉得你幼稚,觉得你太叽叽喳喳,如今你不叽叽喳喳了,我心里到难过得很。沈明,”叶韵努力睁眼,擦着眼泪道,“你损我几句,给我说几句笑话也成。”
    沈明没说话,他看着床顶。
    就在昨夜,他还想着,他若见到叶韵了,他想同她说一说自个儿那份心思。
    人活一辈子,喜欢过一个人,若都没有堂堂正正告诉过她,也未免太过悲哀。可是当晨光落在她身上,当他躺在床上,听着她隐约的哭腔,去揣测自己不知结局的未来,他突然觉得。
    也不必说了。
    若是说了,让她动了心,没了结果,徒增难过。
    哪怕她没动心,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那个性子,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愧疚。
    他总算是明白,喜欢一个人,便舍不得她糟心片刻,若是为自己糟心,那更是不可。
    于是他没说话,好久后,叶韵低声道:“其实你忍一忍,等一等,或许就有办法了。可你一定要拿自个儿的命去救秦楠,救傅宝元,为的是什么?”
    “别人的命是命,你的不是了?”
    沈明没说话。
    过了好久,叶韵吸了吸鼻子,终于道:“我明白,你就是觉得,自个儿也没个人挂念,生或者死,都无所谓了,是吧?”
    “叶韵……”
    “沈明,”叶韵终于忍不住了,带了明显的哭腔,“你活得难不难受?”
    没有挂念的人,没有人挂念,空荡荡来到这世间,又孑然一身离开。
    这样的人生,不必沈明自己回答,叶韵就觉得难受。
    她辨不清这份难受为的是什么,是怜悯或是心疼,是朋友之情又或感情,她细想不出,只是在这一刻觉着,这个人,活得太苦了。
    沈明听着叶韵的声音,好半天,他苦笑起来。
    “你这么一哭,我竟是有点高兴了。”
    他声音轻盈:“你瞧瞧,我是不是坏得很?”
    “你休息吧。”
    叶韵觉得自己失态,她再待不下去,擦了眼泪道:“一会儿江大人要来带你进宫,你好好歇着。”
    说完,叶韵拿了账本,便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后,沈明看着屋顶,没了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江河和叶世安重新回来,他们便给他换了衣服,然后让他坐上小轿,直接给他抬进宫里。
    他身上还有伤,不宜走动,只是因为特殊情况,只能如此处理了。
    一路抬到宫里,沈明见到范轩,首先便跪了下去。
    范轩皱了皱眉头,立刻道:“不必跪了,坐着说话吧。”
    “谢过陛下。”
    沈明答得平稳,范轩上下打量着他,许久后,他叹了口气道:“往日说你跳脱,却也没想到会成这样子。永州的事朕听了个大概,你细说吧。”
    沈明应下来,随后便将情况细致说了一遍,范轩面上表情不大看得出来,但所有人都感觉他怒气慢慢凝聚。
    等沈明说完后,范轩终于道:“你杀了州牧,居然还敢回来?”
    “陛下,”沈明起身来,跪在了地上,这一次范轩没再拦,沈明沉稳道,“草民杀州牧,是草民自己的罪,草民愿一力承担,但永州事急,草民恳请陛下——”
    “出兵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