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亮光,清澈如水:“四姐,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如今就判定诸事无非全凭猜测,当不得真,但是凡事多留心眼,无论何时都给自己留条后路并无不妥。”
    朱灵的唇抿成线,瞳中冷意越来越深,复杂的转了转,良久恢复淡然,“你说的有理,若是淮南王真的有谋逆之心,我绝对会尽心帮扶云焕。”
    静静地,朱雀忽然感慨道:“四姐,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朱灵听出她话语间的失落和痛楚,开口说道:“为何羡慕?”
    “因为云焕宁肯要你的帮忙,却始终都不愿意允我靠近他半分。”朱雀淡静的语气带着依稀的痛楚。
    “小五,你只看表面,又岂知他的苦?因为爱,才不舍,因为爱,才放手。痛得最深的那人始终都只是他。”朱灵低眉间,蓦然笑了起来,宫灯映衬着她的脸,光彩夺目,她沉默片刻,抬眸,指着满园的梨花,沉吟出口:“你看这满园的梨花,都是他亲自栽植的,他爱你胜过这世间男女所能给予的一切。少时听府中的嬷嬷提起男女之情,以为爱,便是男女眼中的那抹亮丽风景,我那时候钦慕不已,暗想若是有朝一日得遇可以把我放在眼里的男子,我即便为他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死而后已都愿意。可是当我目睹了云焕和你之间的感情,我才发现人世间的至爱便是不爱。原来放在眼中的爱看起来很美,但却不真实,唯有放在心里的爱,才有可能酝酿出最耀眼的果实。小五,我从来都不是云焕眼中,甚至心里的那抹风景,他所能看到,想到,惦念着的人,始终都只有你一人。”
    朱灵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一闪而过,快的几乎会让人以为只是一场错觉。
    朱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的声音低了几分,哑声中带着一丝压抑:“四姐,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推开,而是靠近。云焕待我如何,我比谁都清楚,这辈子我和他无缘,唯望下辈子我和他投于百姓家,不管他相貌如何,品性如何,我都愿尽心伺候他一辈子了。”
    “小五,对于云焕来说,你此生已经是他的妻。你和他又何需等到下一世?这一世,云焕还有多少时日可活?”朱灵声音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甚至隐含一丝嘲弄!
    “四姐可是在怨我?”朱雀背着光的脸上忽明忽暗,喜怒难测。
    朱灵面无表情,红唇轻掀,很缓慢的吐出认真的话语:“小五,为何不愿在最后时光里陪在他身边呢?他一心推开她,只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可是你却始终都不曾替他想过。”
    “四姐,我若留在这里,他只会行事变得越发棘手,你以为他愿意让我看到他每日被病痛折磨吗?”朱雀闭了一下眼睛,睁开时,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看着朱灵说道:“四姐,我怎能让他见了我越发伤心难过呢?”“我只盼你记住,若是云凤两国大战,凤影虽是你夫婿,可是你也别忘了云焕和你昔日情分,烟消种种。”朱灵的脸上依然微笑着,这样的笑容里却带着不带感情的冷然和危险无比的讯息。
    “我不会让他们互相残杀的。”朱雀低柔的声音里,带着坚定,锐利之势如同寒刀,霸气威仪尽显。
    朱灵蹙眉,盯着朱雀的眼眸,似乎要看穿她,平静的语气没有起伏:“小五,需知万事皆有天定,半分都不由人,现如今你说的很笃定,可是还是言之尚早,若真到了那一日,你要记住这天下之主只能是一人的,若不是凤影,那便只能是云焕。”
    ****************************
    朱雀独卧帷帐之内,心思朱灵的话语,久不能寐,灯芯结花,室内黯淡,只有漏壶上的铜龙透过烟雾送来点点滴滴的漏声,听在耳中,竟似声声哽咽。
    鱼肚天色泛白,陆游轻唤她起身要装点离去了。她披衣起床,透过半开窗柩竟然看到云焕站在外面。
    相顾无言。
    云焕一如既往的对她施以浅笑,她心思一颤,迈步上前。
    近在咫尺,两人的鼻息缠绕,他轻笑道:“若是回到凤国,务必回以书信告知一切安好,万勿令你四姐记挂了。”
    朱雀忍不住巧笑倩兮,体现了许久不见的欢欣,静静说道:“你怎不说勿令你记挂呢?”
    云焕被朱雀说中心事,难得的,略带冷淡的眼神,竟然流露出一丝笑意,他轻笑,伸手将她衣服穿好,将肩上的披风脱下给她系好。
    朱雀想要阻止:“你身体不好,我不冷。”
    云焕执意给她穿上轻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可该为孩子多想想,穿着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雀儿,再多的,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说到这里,云焕神情已有一丝悲凉之意。
    朱雀心里疼痛,蓦然抓着云焕的手,紧紧的握着,“云焕,我师父一定有法子的,你等我消息。”
    云焕清俊雅颜上,坦然随性,镇定不已,“不必延医请药,更不愿劳烦凤皇为我奔波费心。我现下将养的甚好,更有良药每日供养,只愿平息纷争,再无他望了。”
    朱雀苦笑道:“云焕,你这么说来,还让我怎么走的安心呢?”
    云焕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就在朱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云焕低沉好听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那好,我应你,只是凡事不要太执念了,若不成,切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