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出现,顾执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沉了些许。
    因为监考老师已经开始发卷了,他不便多问,只敢悄悄地看几眼以此来判断江初是否还在生气。
    当然结果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江初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用许景的话来说就是面无表情。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试卷,黑色的水笔在他的手指尖来回转着,偶尔停下来,然后在试卷上缓缓落下去。
    要么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呢,放在平时,在人才济济的二班,顾执绝不可能是第一个交卷的。
    但早起的两小时不是白起的,正好最后一题的题型他早上在错题本里看到过。于是他为了以防江初那变态的做题速度会在第一时间做完卷子当着他的面扬长而去,交卷时间一到,他就第一个冲上去。
    期末考试监考的老师并不是二班的任课老师,是随机抽签决定的,这位老师对二班的情况并不了解,对于顾执这种“准时交卷”的学生并不赞赏,反而是皱起眉头:“就算是做完了,也要检查清楚,万一错个符号在高考里都是要扣分的。”
    这群中年老师动不动就拿高考吓唬人,顾执早就习惯了。
    他指着黑板上方的时间说:“我一定严格按学校规定时间交卷。”
    这话乍一听是乖,实际上谁都知道是在卖乖
    监考老师被他气的不轻,却一时没话反驳。
    顾执交了卷走到教室外,在走廊尽头站着等人。
    老师瞥了一眼外面,提醒还在奋笔疾书的学生说:“时间还早,你们不用着急,考试要求稳不求快,就算提前交了卷出去了也还是等着,阅卷的老师不会因为提前交卷而多给一。”
    话音刚落,又有几个人停了笔交卷,这种事只要有带头的,后面的人就奋起猛干。
    “......”
    难怪潘主任说二班是高二年级里最难管的一个班,果不其然。他心说,我看你们能考多少分,一个一个的都这么嚣张。
    江初刚出教室,就看见守株待兔的顾执在楼梯口等他。
    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转身就下楼梯。
    顾执跟在他身后,有点儿丧气,尝试跟他沟通。
    “你考得怎么样啊,......”
    没反应。
    “你待会有事吗?我知道青少年宫附近有家书店新到了一批书,听说难度空前,你去不去?”
    还是没反应。
    “许景说过几天咱们一块出去玩,你会去的吧?”
    *
    江初回到宿舍收拾了几本可能会需要的书,行李什么的他懒得收拾,反正高二的寒假也就半个月,搬来搬去的他嫌麻烦索性就丢学校了。
    顾执在一旁问了十多个问题,回应他的只有沉默的空气,他本来觉得自己挺过分的,要是今儿江初跟他吵架或者训他他都认了,大不了厚着脸皮道歉江初总不会真的翻脸,可是这种我仿佛跟你不熟的状态让人恼恨值直线飙升。
    他向来都是有事解决,解决完就翻篇,事后大家又能和好如初的个性,第一次遇到江初这种不配合的,他就变得六神无主了。
    有些问题是无解的,譬如偏见和指点。
    因为掌握权不在自己手上,所以想江初这样不在意的人自然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顾执不同,从他们的关系超越同学和普通朋友的时候开始,这种强烈的不安就始终盘踞在江初心里,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安,他不确定在顾执心里,究竟是偏见重要,还是他更重要。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有些事情不摊开来说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如果以后顾执还是这样呢?
    上了大学,步入社会,还有家人和朋友。
    万一有一天顾执不再喜欢了,或者扛不住偏见和别人的指点认命的放手了呢?
    没有谁想要在黑暗里挣扎,谁都想爬出来。
    他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这些事他从前不会想是因为还没有值得他思考未来的人出现。
    一连十几句话都没换来一丁点反应,顾执也有些气不顺,他不知道江初想的这些,只觉得他生气起来没玩没了的。
    “你说句话行么?”他站在江初身后,双手插在兜里,心想要在不说话,自己就要动手了。
    江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金口。
    “说什么?”江初反问他:“说你急着要划清界限么?还是说跟我在一起让你觉得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顾执愣了一下,他知道江初会生气,但不知道他会这么生气,还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他想通过插科打诨的方式把这件事翻篇好像不太可能。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执哑声说:“小心一些总没错吧。”
    顾执说的没错,小心一些才是保护他们最好的方式,但在江初看来,小心一些不过是他想要撇清关系的托词,他冷哼了一声说:“你没错,都是我的问题。”
    这句话充斥着十足的怨气,但顾执却觉得,只要江初肯跟他说话,就说明气已经平息了一半了。
    于是他褪下去的底气和战战兢兢的心脏都慢慢恢复了点。
    “这又不是是非题,争它干嘛,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保证。”他不走心的发着誓,伸手去拉了一下江初的衣袖,对方没有让开,他便得寸进尺的去抓江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