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这么想着,垂下头嘀咕一句:“反正没人喜欢我。”
    他嗓音低沉,带着明显的醉意,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季殊容看向他,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小朋友垂头丧气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这个想法稍纵即逝,季殊容继续开车,说:“你会喂养野猫,会买下一堆不新鲜的橘子,还会弹钢琴,看着挺霸道其实很善良,在我眼里你很可爱,也很讨人喜欢。”
    “才不是。”江景反驳道:“我抽烟、喝酒、打架、不学习、惹老师生气,跟家里人关系也不好。”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还经常给你添麻烦,哪会有人喜欢我。”
    人一喝醉话就变多,江景借着醉意把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吐露出来,原本还不觉得有多难受,现在越说声音越低,成功把自己给说服了。
    季殊容转了下方向盘,拐进空无一人的街道,车灯照出前面空旷的道路,小区门口逐渐出现在眼前。
    他缓缓停住车,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中开口道:“江景,你没必要这么否定自己,你说的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犯这样的错误,我曾经也是这样,现在想想根本没什么。”
    江景吸了下鼻子,沉默半晌,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季殊容以为他睡着了,正想凑过去看看,江景忽然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季殊容一愣。
    这个“喜欢”当然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只不过江景问得太突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音乐早就关了,静谧的深夜里听不见别的声音,周围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沉默中逐渐重合在一起。
    酒精是很要命的东西,安静的氛围催动着睡意涌上大脑,江景的眼睫越垂越低,最终完全闭上。在陷入沉睡前,他听到了一道模糊又低沉的声音,像是幻觉。
    “喜欢。”季殊容说。
    江景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着江景的头贴着车窗缓慢滑下,显然已经睡着了。
    半分钟前还在跟他说话,才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季殊容推开车门下去,走到江景那边解开他的安全带,俯身把人拖了出来。
    江景睡得够死,这么大的动静都弄不醒他,两条腿都伸不直,棉花一样挂在季殊容的身上。
    季殊容抬起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这人睡得倒是安心,可季殊容连他住在哪层楼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只能敲敲门卫大爷的窗,大爷震天响的鼾声好一会才戛然而止,睡眼惺忪地走出来问:“大晚上的干啥啊?”
    季殊容礼貌道:“我朋友喝醉了,我送他回家,不知道住几楼,您能查一下吗?”
    大爷打起精神打量他几眼,觉得他不像个坏人,问道:“叫什么名?”
    “江景。”
    大爷翻了翻通讯录,片刻后说:“五楼,上去右拐就行。”
    “好的,谢谢。”
    五楼……
    季殊容拖着江景走到电梯门口,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正在维修。
    季殊容默然看了好半晌,有点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重重叹了口气,偏头对近在咫尺的江景说:“怎么办呢?我们要爬楼梯了。”
    江景一动不动,睡得正香。
    季殊容抬头看了眼昏暗陡峭的楼梯,再看看安静趴在他肩头的江景,认命般长叹一声。他把江景扶到墙边站直,俯下身把他背起来。
    空荡的楼道里响起极有规律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缓慢又稳重。
    季殊容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拖住江景的腿弯,时不时把他往上一颠。江景瘦削坚硬的下巴抵在他肩窝,温热轻缓的呼吸洒在他的耳垂上。
    季殊容偏了偏头,看着前面一层层的台阶,觉得自己可能要把命搭在这上面。
    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在江景家门口停住脚步。季殊容气息不稳,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他把江景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轻声问道:“钥匙在哪?”
    江景好像恢复了一丝清醒,嘴唇动了动,微不可闻地说:“兜里。”
    季殊容伸进他的口袋,摸出钥匙打开门,把人扶了进去。
    本以为把人送到家就算大功告成了,没想到江景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死活不撒手。
    季殊容体力消耗过多,拽不动他,无奈地蹲在床边,问道:“怎么了?”
    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中江景眸光微亮。他垂下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一样,企图抓住眼前唯一肯对他好的人,小声说:“别走。”
    第15章 安眠药
    第二天江景是被热醒的。
    窗户紧闭,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空调吹着热风嗡嗡运转,两张被子死死压在他身上。
    怪不得他昨晚梦见自己变成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江景一脚蹬掉被子,长舒了一口气。
    光裸的皮肤裸露在外也没感到冷清,江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怎么会盖两张被子?
    电费都快交不起了他怎么会打开空调?
    还有……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停在松松垮垮的运动裤上。
    他怎么只脱了上身,下面还穿着裤子就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