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秀珍没能晕多久,因为医生来了,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说:“没什么大事。”
    林春绵注意到毛秀珍脸上的肌肉小幅度动了一下,她笑了。
    十分钟后,毛秀珍悠悠转醒。
    骆清润来了一趟,了解到事情经过后对林春绵说:“你别太跟她计较了。”
    林春绵手上的烟灰断了,掉在腿上,星星点点脏了裤子。
    她眯起眼睛。
    等拿到医生的出院许可,林春绵终于开心了一些,她本来就懒,最不喜欢每天来来回回地跑,如今可以一直呆在家了。
    她回去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奢侈地切了半碗肉丝,放的辣椒把面汤变成红色。
    她端着碗吃,吃得脸颊鼻尖都冒出汗,嘴唇又疼又麻。
    毛秀珍和骆清润出去下了馆子才回来,骆清润本来也要拉上林春绵,但她不想去,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骆清润好像没再站在她这边了。
    真正的感情都需要选择,需要站边,就比如小时候交朋友女生都喜欢说“你不许跟她玩,我讨厌她”——不管什么感情,都有占有欲存在。
    进来的时候骆清润看了一眼红油汤,林春绵的嘴唇都被辣成了红色。
    “你怎么吃这么辣。”骆清润说了一句。
    林春绵轻飘飘一个眼神递过来:“我喜欢吃。”
    骆清润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林春绵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对她露出恶意。
    林春绵说完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有些重了,她低声补充一句:“今天突然就想吃点重口味的。”
    “哦。”骆清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暑假还剩下十多天,林春绵打算提前过去,连车票都买好了。
    家里她不想多待,毕竟跟毛秀珍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们互相看不惯对方,所以干脆只在每天晚上回家睡觉。
    林春绵这天照旧出去玩了一天,喝得有些醉,但不至于东倒西歪。
    走到门前她发现家里的门开着,虽然只开了一条缝,但要是有人想要进几乎可以说轻而易举。
    毛秀珍没关门?
    林春绵下意识摇摇头,这不太可能,毕竟毛秀珍把她那点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绝对不可能这么粗心大意。
    林春绵屏住呼吸往屋子里走。
    她渐渐闻到浓重的煤气味道,屋子里的闷在一处散不开,只能透过这点缝隙飘散出来。
    林春绵晚上本来就喝了酒,这么一下差点吐出来,她捂住鼻子,又往里走了几步。
    毛秀珍就趴在门槛的不远处,她像是睡着了一样,保持着往外爬的姿势,头埋在胳膊里。
    林春绵愣住了。
    她迅速将门和窗子打开,又将毛秀珍从屋子里拖出来,她学着电视里看到的,用手帮她扇风,忙得满头大汗。
    救护车很快来了,医生从车上下来,只看了一眼,就说:“人已经死了。”她露出抱歉的表情。
    林春绵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坐在地上,她眼神空洞,心里断断续续地想着,是不是她喝多了还没醒过来。
    周围已经被路人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用一种唏嘘地表情看着林春绵和已经死去的毛秀珍,说:“这是煤气中毒了吧。”
    林春绵看向毛秀珍的尸体,她浑身上下都很红,像一条熟透了的龙虾。
    临死前她应该是在往屋外爬吧,所以才会那样狼狈地趴在地上。
    但没有人能拉她一把。
    林春绵摸了一下脸,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面无表情的,但她却摸到了满手的液体,在夜风的吹拂下很快就变得冰凉。
    骆清润很快也来了,她表现得比林春绵激动很多,抱着毛秀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警察过来了解了情况,又把林春绵叫去问话,林春绵保持平静,一五一十地讲清楚情况。
    “据我们所知,毛女士应该是自己煮饭忘记关煤气,后面她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再加上身体刚做完手术……”警察看着面前这个表现得过于平静的女生,顿了顿还是说,“她应该没能力从屋子里出来。”
    林春绵余光注意到骆清润从地上站起来,她脸和鼻子都红了,人好像也失去了理智。
    “都是你害死她的!”
    林春绵感觉到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震颤的音波,一下子将她原本伪装的面具击得粉碎。
    “要不是你不在家,她怎么会死,再怎么样你都是她的孙女啊,她都那么老了……”
    林春绵看向骆清润,她知道,自己仅剩的最宝贵的那点友谊也没了。
    “我害死了她?”林春绵反问起来,“就因为我没有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伺候她?还是我用煤气毒死的她?骆清润,你跟我认识这么多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前面二十年,几乎所有的苦难都是拜毛秀珍所赐,可骆清润自己过得富足幸福,就要她也学着去原谅,去感恩,去回报。
    林春绵捏紧拳头,怎么可能。
    骆清润终于不再吼了,她大哭起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