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澜这两日新添了一些症状, 夜里总是睡不好,还极易从梦中惊醒,醒后就再难入眠了。她为自己开了方子,命海棠去抓药,可海棠却将一位御医给带了回来。
    “世子妃,奴婢出去时,正赶上太医院的人正给玉妃娘娘瞧病,皇上听说您身子不适,特地吩咐御医也来给您瞧一瞧。”海棠笑吟吟的。
    楚君澜抬眸,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老脸。
    不夸张的说,太医院的人她几乎都要给得罪个遍了,这位刘院使是其中之最,皇上命人来给她瞧病她本就不大信任,见来的是刘院使,她就更不信任了。
    “如今刘院使在照顾玉妃娘娘的胎?”楚君澜挑眉询问。
    当初诺敏刚刚有孕时,刘院使便听了淑贵妃的吩咐,要在诺敏的药上动手脚,她因迁都的事要提前离开京城,诺敏的胎她便无法照顾到了,想不到皇上竟又将诺敏交给了刘院使。
    刘院使有看见楚君澜心下就有气,板着脸道:“皇上吩咐,难道世子妃有意见?”
    如今楚君澜是虎落平阳,她倒是有心去照看诺敏,只是现在她自己已是身陷囹圄,断乎是照看不到了,便只是道:“皇上信得过刘院使,刘院使的医术自然是好的了,只要刘院使摆正了心思,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好生照看玉妃娘娘的胎,想来将来皇上也必定有重赏。”
    刘院使听的眉头跳了跳,冷笑道:“世子妃如今身陷囹圄,还有心思去操心外头的事,如此胸怀,也着实让人佩服。”
    斜睨楚君澜一眼,命随从将行医箱放下,撩袍大大咧咧在一旁坐下,架子端的也很足。
    “世子妃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瞧瞧你的身子,俗语说,人无百日好,早前世子妃在外头行走时,皇上跟前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如今却罗德如此境地,也真是让人唏嘘。”
    一旁侍立的海棠等宫人闻言,都不免面面相觑,随后悄然退后。感情这位御医是来看热闹的,根本就不是来给恭亲王世子妃看身子的?
    这让方才还以为楚君澜依旧很得皇上重视的宫人们,不由得悄然退了下去。
    刘院使身边的随从也适时地避至外间。
    见身边没有了旁人,刘院使说起话来便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先前世子妃给自己开的那药方子我瞧过了,不得不说,世子妃的方子开的虽号,到底也有遗漏之处,想来古人所说的医者不自医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楚君澜轻笑了一声:“刘院使对俗语倒是很熟,若是真功夫也能用在学医一道上就好了,那也是宫里贵人主子们的幸事。”
    “你!”刘院使被刺的沉下脸,旋即又露出个笑容,“世子妃的功夫,如能用到如何做人上就好了,那便也不至于沦落至今日地步。”
    “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楚君澜笑着,话说的却强硬,“皇上既吩咐了您来为我瞧病,那就请您依着我开的方子,将药留给我吧。”
    “那怎么能行,”刘院使起身,朝着景鸿帝所在方向抱拳拱手,“皇上既吩咐了微臣来为恭亲王世子妃看诊,微臣便要尊皇命行事,端不敢乱来的。”
    转向楚君澜:“如世子妃信不过我,那就请您自己去与皇上说明吧。”
    刘院使这分明是存心为难,楚君澜现在关在此处全不得自由,只就算想去面圣也是不能的,难道她还能闯出去找皇上?若能豁出去自己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她都能回王府去看一看萧煦如何了。
    楚君澜不言语,刘院使脸上绽出个极为得意的微笑,感觉终于找回了场子。
    当初被楚君澜压着风头那段时日,他一个被戚神医亲自点拨过的人眨眼就混成了太医院的笑柄,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怨恨,也不只一次心里揣测过,楚君澜是不是也如他一般,根本就不算戚神医的弟子,只是想借此由头太高自己的身份罢了。
    今看到楚君澜这般模样,刘院使当真心里暗爽不已,感慨为何皇上不多吩咐几个人来,也好瞧瞧她那模样。
    看刘院使幸灾乐祸的笑容,楚君澜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指望他了:“若刘院使不愿意帮我抓药,那也罢了,我也不多耽搁你的时间。”
    楚君澜直截了当的送客。
    刘院使当真有心直接转身就走,只是想到自己的确是奉旨前来,若楚君澜这里照顾的不得当,连请脉都不曾,回头出了个万一,也不知皇上会否怪罪,也就只好道道:“想抓药,也要先看过世子妃的脉象才是。劳烦世子妃。”
    说着便拿出个浅蓝色的小脉枕放在桌沿。
    楚君澜挑眉望着刘院使,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她心里一清二楚,要诊脉便也由着他去。
    刘院使将楚君澜的脉象看个明白后,心下也有些暗惊。
    “你这脉象……”
    “若是刘院使也想治好我,那便按着我写的方子开药来吧,若是刘院使不答应,那也好办,请刘院使开一张方子来我瞧,咱们商议一番,”楚君澜说道此处,忽然眉眼弯弯的一笑,“刘院使长在宫中行走,应该知道一些宫闱之间的传闻,就是您想想当初恭亲王世子治病时用的药方儿,您也应该知道皇上为何要在意我的身孕了。”
    楚君澜的话,一下子将刘院使点醒了。
    他方才只顾着解恨,倒是没想到这一茬,萧煦极有可能是皇上的血脉,那眼前这女人就是皇上的儿媳,她腹中怀的便是皇孙,如若皇孙在他手里有了什么闪失,只怕自己的脑袋要不保……
    身上一瞬就出了汗,里衣湿透了贴在背脊上,刘院使面色变了几变,转身去写方子。
    楚君澜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一切表现都是故意的,好探听皇上那里的态度,如今刘院使表现出的小心,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安慰。
    至少,景鸿帝没有迁怒萧煦,对她的孩子还是关心的。如此一来,只要她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是对她孩子好的,景鸿帝应该都不会拒绝。
    不过片刻,刘院使将方子拿了过来。
    楚君澜接过来看,将几味太过猛烈的换了换,又加了几味药再递还给刘院使。
    饶是刘院使满心都想着给楚君澜找麻烦,这时见了她开的药方也不得不暗赞一声精妙。
    罢了,左右要出气,刚才那般夹枪带棒了一番也算出了气,棒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也把握了,如果真的让楚君澜的这一胎闹出什么问题来,他反而没办法与皇上那里交代。
    让随从飞奔着去抓药送来,刘院使又转而告诉了海棠等人煎药的方法才离开。
    海棠见刘院使的态度再度转变,心里已经摸不清楚君澜到底是得皇上的宠爱还是不得了,但越是这般摸不清,她就越是不好怠慢,只一丝不苟的将自己该做的做了,将药煎好了小心翼翼的端给了楚君澜。
    服过药,楚君澜便困意上涌,禁不住睡下了。
    她这些日一直睡不好,如今好容易能够休息,睡的自是极为香甜,她也难得没有做梦,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包围在温暖的棉絮里,轻飘飘的很是轻松舒服。
    她甚至在想,这等轻飘舒服要是能多享受一阵子便好了。
    可正在这时,头上却忽然感觉到一痛。
    她素来警觉,但因药物的作用,也是好容易睁开眼,全然在状况外,视线好容易恢复清明, 就正对上一张仿若女鬼的脸。
    “你这个贱人!贱人!你还我全家命来 !”
    楚君澜眯着眼,抬手一捏便擒住了对方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反手用巧劲,原本还张牙舞爪人,一下就被迫转了个身。
    “淑贵妃,你这是何意思。”楚君澜披散长发,趿着绣鞋起身,轻松攥着淑贵妃纤细的手腕往外走,这才发现海棠等宫人奴婢跪了一地,一个个低垂着头噤若寒蝉。
    淑贵妃张牙舞爪宛若吃人的野兽,大哭着嘶吼:“楚君澜,你不得好死!可怜我蔡家一百余口死于非命,你还我父亲和堂兄弟的命来!”
    楚君澜的眉头拧得死紧,根本不明白淑贵妃到底在说什么,松了手上的力道:“我何曾伤害过你家一百余口人?贵妃娘娘莫不是梦魇着了?”
    “你还不承认?”淑贵妃一得自由,转身愤怒地望着楚君澜,“若不是为了你,萧煦那个疯子怎么可能冲去我家,将我家人杀了个干净!”
    淑贵妃抽噎着,金钗自散乱的鬓发滑落也不自知,忽然失去全身力气跌坐在地,捶地痛哭:“父亲,叔叔伯伯,是女儿不孝,女儿不孝啊……”
    楚君澜震惊的呆愣原地,茫然的望着淑贵妃:“你说什么,你说萧煦他……”
    怎么可能?萧煦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贵妃娘娘,这等事开不得玩笑,我现在关在宫中,许久不出去走动,萧煦也不是这种人,莫不是其他人做了嫁祸给了萧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