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康虎神色中现出几分尴尬,摸了摸鼻子道:“我原本是打算追上去教训他们一番的,毕竟孙氏害人却没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孙氏回了孙家的绸缎庄后不多时,他们一行三人又一同乘车出了城。我好奇之下追上去,谁知不等我出手,他们便遇上了山贼,将他们一行人都给劫走了。”
    楚君澜禁不住诧异的瞠目:“遇上山贼?”
    太平盛世的,天子脚下能遇上这类事,运气着实奇差无比。
    袁康虎道:“的确是,我跟上去看了看,发现是二王山的人将人劫了去,我便放心的回来了。”
    “怎么说?”楚君澜好奇。
    “三小姐可能不知道。这二王山倒不似寻常山寨一般劫掠财物的,他们劫了人上去,是要帮着他们做各种活计的,纺纱织布、开山种地、养殖畜牧之类无一不做,孙氏一家上了山,有干不完活要做。我想了想,她那样的人,去山上操练一番,知道知道人间疾苦受到教训,比杀了她还要好一些。”
    楚君澜一时愕然,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的。
    “三小姐,您打算救人?”袁康虎见楚君澜沉默不语,试探着问。
    楚君澜紧了紧领口,脸颊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袁叔,我素来不是个善良人。她曾放火想烧死我,如今我没杀她便已是仁慈了。”
    袁康虎也笑着点头:“是,我也觉得,三小姐没直接杀了她已是仁慈了。”
    二人说话时,楚华庭撩起了正屋的深蓝色细棉布暖帘,雪白热气从屋内扑了出来。
    “要说话进屋来说吧,也不怕冷着?”
    “大哥。”楚君澜吐了下舌头,与袁康虎一起进了正屋。
    楚华庭将自己的黄铜暖手炉给楚君澜抱着,又倒了两碗热茶给二人。
    三人围着炭盆坐下,袁康虎将方才所见所闻又细细的告诉了楚华庭。
    楚华庭垂眸看着炭盆中烧成霜白的炭块,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道:“罢了,便随他们去吧。”
    楚君澜双手捂着暖手炉,热流自手心和双腿暖遍全身,不由舒适的笑眯了眼睛。
    “你笑什么?”楚华庭看她慵懒的猫儿似的,禁不住想笑着打趣她,“莫不是我没说去救人,你才开心的?”
    “大哥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不盼着人好的女魔头似的。”
    楚君澜白了他一眼,心情很好的道:“大哥这样的转变很好,至少等我出门后不必担忧大哥太善良会被人欺负了去。”
    楚华庭听的一阵汗颜,想到从前种种,又有些懊悔,曾经他到底有多无用,才让自己的妹妹产生这样的想法?
    楚君澜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见楚华庭这般神色,便知道他是多想了,笑着道:“大哥,善良又不是什么缺点。只是不要愚善便是了。将来我去了王府,这个家里怕是要你自己支撑起来。父亲没有进项,府里又有这么多人要养活,只怕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
    楚华庭安抚的笑笑:“你只管过好你与世子的日子便是,家里这些事自有我呢。”
    楚君澜其实并不放心,但随着新年将至,她觉得她与萧煦的婚期应该拖不下多久了。
    少了孙姨娘的楚家,似乎又少了一些烟火气,除了苏姨娘和楚佩珊外,似乎并没有人觉得十分开怀。
    楚云娇在房里关了好几日,偶然一次遇见,楚云娇也不似从前那般巴结着,而是绕的远远的,楚君澜对此并不在意,只管做自己该做的事,又遣散了一些仆婢——既没的开源就只好节流。
    然而楚君澜不在意,却有人在意。
    楚才良留心让人注意着楚君澜这几日的动静,越是见她并不过问楚云娇和楚华云的事,心里就越是打鼓。
    楚君澜的性子到底如何,楚才良到现在也没摸透,说她狠毒,她偏能为王氏送上断头饭,可说她仁慈,她杀伐果断手段狠毒的又让他无法忘怀。
    楚才良如今丢了官职,生母与弟弟对他又是那样态度,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三个小妾,一个不知给他戴了多少年的绿帽,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一个又背后下药纵火,狠毒的让他想起就一阵恶寒。
    他的嫡子嫡女与自己离了心,原本疼爱的楚梦莹和楚华章成了奴籍,再没有什么未来可以指望,如今唯一一个跟他一条心的儿子,只剩下楚华云了。
    可是,楚君澜对待孙氏一房不上不下的态度,让他很怀疑她会不会因他放走了孙氏,转而对楚云娇和楚华云下手。
    楚云娇是个丫头,也便罢了,楚华云可是他的儿子!小老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儿子却不能不在乎。
    思前想后,楚才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日午后,楚君澜才听了管事的嬷嬷来回话,外头就传来紫嫣脆生生的行礼声:“老爷。”
    “嗯。”
    浅绿夹竹暖帘一撩,楚才良披着件毛领子大氅抄着手低头进来,抬眸看来,先露出个慈爱的笑容。
    “澜姐儿。”
    “父亲来了,”楚君澜笑着起身相迎,“快请坐。”将自己坐的位置让了出来,又将包帕子的黄铜暖手炉塞给楚才良。
    “外头风雪交加的,父亲有什么话叫个人来吩咐便是了,自己走一趟,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楚才良心里熨帖的很,笑容越发慈爱:“为父有事与你说。”
    “是。父亲请吩咐。”楚君澜恭敬颔首。
    楚才良见她眉目舒展,并无不快,这才小心翼翼道:“是这样,这些日子为父也想了很多,云哥儿如今十三了,也不小了,为父冷眼旁观着,他是个榆木脑子,于读书上着实没有多少天赋,倒是偷懒耍滑有许多小聪明。再这么下去,怕是人都给耽搁了,为父动了一些关系送云哥儿去投军,如此也好在军中磨炼磨炼意志,说不得将来他也就成了。”
    楚才良仔细观察着楚君澜的神色,似是怕她反对,非要将楚华云留在家里折磨.
    楚君澜脑子转得快,立即明白了楚才良的意图,心下不由冷嘲一声,看来自己的狠毒已给楚才良留下心理阴影了。
    “父亲已想好了吗?六弟也不想走仕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