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一番话直白又犀利,竟让空云落无地自容。他颓唐垂下头,一身怒然被抽去了似的,只剩彷徨。
    过了许久,空云落才轻声开口:“他在哪?”
    萧责答道:“在后山,我带您去。”
    离云泽院不远,是一片草木勃发之地,被冬雪凝成冰晶,春风拂过后,又是一片翠绿。却有一处冰雪消融,那是火燎后的痕迹。
    “阮誉选了此地,草木繁多,说他应当喜欢。骨灰就埋在那棵树下。”萧责道。
    空云落缓缓走了过去,靠着那棵树坐了下来。
    萧责知道这一刻不容打扰,便悄然退去。
    曲谙。
    空云落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灵魂仿佛为之颤栗。
    他又想起了梦中曲谙欣然离去的模样,就浑身都疼起来,血液也翻涌着。
    这才是曲谙想要的,或许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能离开空云落,哪怕是死也无畏。
    他们究竟如何走到了这一步?
    太迟了,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空云落闭上了眼,他不会心痛,因为那个地方也随曲谙成了灰烬。
    哥哥,你在哪?
    他忍不住呼唤,一时酸楚到了极致,泪如雨下。
    随即气血攻心,猛地吐了一口血。
    第166章
    圣君等了七日,都未听闻不归山庄有何异样,想来暗杀空云落的计划失败了,这虽是料想之中,却也让他们下一步行动愈加困难。甚至连派出去的蛊人也消息全无,可谓是雪上加霜。
    他曾问过楼雯润,若是不得手,之后该怎么做,楼雯润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让他先等结果,仿佛已有打算,但不告诉圣君。
    圣君对这个女人情感复杂,自然不可能有爱情,他知道此人心思极深,她的外表是伪装的最佳利器。楼应霖死之前,他见了几次,便也同楼雯润有了交集。就算是那时,他也只觉楼雯润是个天真聪慧的小姑娘。哪料五年前,楼雯润主动找上门,说要同他合作。
    要借他的力,杀了空云落。
    然而,要杀空云落绝不简单,她掩藏在空云落身边三年,暗地利用不归山庄的高手,想挑拨使其与空云落争锋相对,但绝对的实力差让空云落成为当之无愧的掌权者,寻常法子难以动摇。楼雯润过目不忘,靠着对父亲的典籍的记忆,炼养出了惊世骇俗的遡时蛊……
    是极厉害的女人,就算目前与她为同谋,圣君仍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圣君。”有丫鬟谦卑进见,“夫人派奴婢来唤你一声,说有事要与您商议。”
    圣君便前去见她——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不住一起,楼雯润的住处布满了他的眼线。
    楼雯润就坐在院子中,低着头,手里把弄着什么,她身后一如既往站着随嫁丫鬟芊儿。
    “找到蛊人了?”圣君一见着她便问。
    楼雯润摇摇头,手中是一支头花,看着有些陈旧了。
    “方才得了消息,曲谙死了。”楼雯润道。
    圣君一愣,“曲谙……死了?”
    “我也惊讶不已。”楼雯润道,“按理说,除非命囚发作,他不可能死。”
    “如何死的?”圣君追问。
    “他被空云落关入地牢,随后见了空云落后便死了,详因如何,不得而知。”说话的是芊儿。
    圣君看了她一眼,他知晓这人的身份,原本这些话不该让她听,但不仅他对楼雯润有防备,楼雯润同样也防着他,芊儿便是她的相棋。
    “曲谙的尸身被烧成了灰烬。”芊儿道。
    烧成了灰,命囚再强大,也救不回一捧骨灰。
    “空云落杀了他。”圣君思索,“可曲谙算得上空云落最宝贝的人了,何故致使他动杀手……”他想到了原因,有问:“被关进地牢,是何时之事?”
    “三月初七。”芊儿答道。
    “空云落内力尽失那一日……”圣君喃喃。
    “曲谙也动手了。”楼雯润道。
    二人皆不明白,曲谙为何会动手。
    “兴许他也被谎言所迷惑,真以为自己是圣手师尊之徒了。”楼雯润淡淡道,手不小心攥紧,被头花边缘划出了红痕。
    “若真是如此,还是你手段高明。”圣君不咸不淡道,“这世间还有第二只命囚?”
    “无。”楼雯润道,“家父也未曾参透命囚的炼养之术。”
    “那我如何得到掠息?”圣君沉下脸色。
    “尚有余地。”楼雯润道,“说到底,炼蛊非我所常,若是有那蛊人在,便还有转机。只是,我感知不到他身上查拉子虫的动静,有两种可能。”
    “其一,他剥离蛊虫,其二,他死了。”
    “蛊虫根植在心脉,剥离蛊虫也意味着死。”
    “他死了?”圣君危险地眯起眼,“做不出掠息,我要你何用?”
    楼雯润抬头看着他,目光沉静,“有用。”
    你对我有用。
    “空云落兴许会找上门来,届时你我须想好应对之法。”楼雯润道。
    圣君蹙着眉,置若罔闻,曲谙的死让他觉得不真切,曲谙真的死了么?
    千里之外,某不知名山脚。
    简朴的马车停在小溪边,马儿喝水,这是匹骏马,漆黑光亮的皮毛,生得极漂亮,无需伯乐,也它是千里马。
    马车旁有两个人,地上有一大包袱,像把过长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