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知足

  “爸,未来你要是遇到心仪的女人,就娶她进门吧。”嘴角动了动,楚亦寒说出这么一句令楚博雅颇感惊诧的话语,“爸,我说的是真的,因顾及我的感受,我妈去后,你一直未娶,也没交过什么女朋友,现如今,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楚博雅回过神,笑得一脸无奈,“爸都一把岁数了,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未来啊,爸就黏上你聂伯父和夏阿姨了,他们去哪,爸这个电灯泡就跟到哪。”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过呢, 只要你和睿睿想我这老头子,我会立马飞回来看你们的。”
  “嗯,爸说怎样就怎样。”楚亦寒从沙发上站起,注视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看了好一会,缓声说:“爸,我先上楼了,你也别在这坐久了。”
  “去吧,爸知道。”楚博雅目中含笑,望着儿子高大挺拔的背影上了二楼。
  楚亦寒在走出客厅的那一刹那,泪就自眼角滑落,同一时间,楚博雅眼角也是渐显湿润。
  在父亲心里,夏阿姨是他最初的爱恋,也是他心底最真实的爱恋,母亲是他的责任,他做得很好,是母亲看不开,才钻进牛角尖,从而拖垮自己的身体,郁郁而终。
  楚亦寒如是想着。
  未来,父亲和聂伯父,夏阿姨这两个昔日的好友,心底最深处的爱恋在一起,定会过得快乐。
  见距离夜幕落下还有段时间,他走近书房,静静地坐在书桌后,双目半阖,背靠在椅上,似是想着心事,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时间分秒划过,他不知自己在书房坐了多久,直至不经意间抬眼,才发觉墙上的挂钟时针已快指向九点。
  他有个习惯,那就是早睡早起。
  抬手捏了捏眉心,他起身回卧室。
  “人呢?”推开卧室门,没发现苏敏的身影,微皱眉,他转身走向隔壁的婴儿房,担心惊动熟睡的孩子,他脚步很轻,见房门并未关闭,只是虚掩着,他手上微用力,房门向内缓缓敞开,果不其然,那已成为他的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深爱着他的女人,这会儿跪坐在白色的长毛毯上,温柔地看着摇篮中的孩子,她在打哈欠,虽然张嘴的幅度不是很大,但他还是看在眼里。
  缓步走至她身侧,低沉的嗓音扬起:“累了就回卧室睡。”
  “楚先生……”一听到他的声音,苏敏登时回过头,“我,我这就去给你放沐浴水。”站起身,她也没看楚亦寒脸上是什么表情,低头很快走出婴儿房,回了主卧。
  楚亦寒没动,他站在摇篮旁注视着睡得正香的儿子,淡然的神色禁不住变得柔和。
  “少爷。”古婶放轻脚步走进婴儿房,看到楚亦寒在摇篮旁站着,忙出声打招呼。
  转过身,楚亦寒凝视着她,“少夫人身子尚未恢复,别让她在照顾小少爷的事上花费太多精力。”
  “是。”古婶想解释来着,解释自己并非擅离职守,但感受到楚亦寒身上迫人的气息,她只好恭敬地应声。
  说来真不怨古婶,是苏敏吩咐其回房先歇着,说她想和孩子单独呆一会。
  中途古婶有过来劝过,劝她回卧室休息,却被苏敏摇头拒绝,说自己身体没事。
  这才引来楚亦寒的不满。
  “晚上多留点心。”说着,楚亦寒沉着脸走出婴儿房。
  古婶低头应声是,听到门外脚步声走远,这才轻舒口气。
  主卧中,苏敏放好沐浴水,一时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整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颗心七上八下,很是惶恐不安。
  “累了就休息,你站在这做什么?”进到主卧,楚亦寒随手关上门,然后就看到苏敏拘谨地站在卧室正中央,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他走上前,抬手挑起苏敏优美的下巴,不疾不徐地说:“想伺候我沐浴?”他的话,他的语气,都颇耐人寻味。
  苏敏身子一颤,后退两步,摇头说:“我,我……”她双颊滚烫,红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她这样,楚亦寒幽深的眸光微闪,“你先睡,我去沐浴。”将西装丢在沙发上,他边解衬衫纽扣,边往洗浴间走。
  哗哗的水声响起,苏敏心里更加紧张不安,不由暗忖:“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见到他就紧张?我现在是他的妻子,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为何还像以前一样,一看到他就心慌得不得了?”
  楚亦寒从洗浴间出来时,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好似在想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颀长的身影走至苏敏身后,他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扬起,苏敏身子一颤,蓦地转身,就撞进他怀里,瞬间,她心跳加速,双颊生满红晕。
  近在咫尺的他,真丝睡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腰间的带子随意系在一起,胸前的肌肤大片展露在外,空气中好似一刹那间全被他的气息填满。
  苏敏眉眼微垂,摇头,“我,我没想什么。”她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窗户,她根本无处可退,而且楚亦寒也没打算让她从自己的怀中逃离,他一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迫她对视自己的目光。
  “你就打算这样履行身为妻子的义务?别忘了,今晚可是咱们的新婚夜。”他的声音很轻,让人根本无法听出他的情绪。
  “楚先生,我,我有沐浴,上楼那会,我想着要去婴儿房看宝宝,就先回主卧将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才,才去看宝宝的。”苏敏颤声解释,履行妻子的义务?他要和她那样么?可她没看到他眼里有那种需求啊!
  “衣柜里有睡衣,你知道该怎么做。”手拿离,楚亦寒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淡淡说:“嫁给我是不是后悔了?”
  苏敏站在他面前,一听他这话,先是一怔,接着摇头,说:“没有,我没有后悔。”
  “为什么会爱上我?”楚亦寒思维跳跃之快,令苏敏根本没法跟上他的节奏,不过,苏敏也仅是短暂愕然,“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我只知打一看到你那一刻,就心里好欢喜,好想能走近你,能看到你笑……”说着,她眸色变得怅然,“不过,我没有想过能嫁给你,你那么好,而且你当时是我姐的男朋友,我怎么可能……”
  楚亦寒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发现她似是走神了,禁不住皱眉,说:“你应该知道到目前为止我并没爱上你。”
  “我知道。”倏然回过神,苏敏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的表情很认真,“我知道你不爱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你对我恐怕也没生出一丝一毫,可这没什么,我现在已是你的妻子,有我喜欢你,爱你就足够,哦,不对,有我和我们的孩子喜欢你,爱你就足够。你可以慢慢学着喜欢我们,然后再爱上我们,如果,如果你努力了,依旧没法喜欢和爱上我们,我和孩子也不会怪你的,因为你是我们的亲人,亲人间就应该互相包容。”
  “这样你不觉得委屈吗?”楚亦寒眼里已有所动容,不过,那丝动容之色被他隐藏得很好。
  苏敏微微笑了笑,“委屈?为什么要觉得委屈?能嫁给你,能给你生孩子,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成为现实。我很知足,同时也很满足,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机会喜欢你,给我机会爱你,给我生下宝宝的机会。”说到这,她鼓足勇气,与楚亦寒四目相对,一字字地说:“楚先生,我喜欢你,爱你,我很早就想大声地告诉你。楚先生,你听到了吗?我好喜欢你,好爱你!”傻女人,站在他面前身形娇小纤细,脸儿上满挂着认真之色的她,就是个傻女人!
  前世经历那么多苦难,义无反顾地喜欢着他,终了还赴黄泉,追随他。
  今生遇到他,又毫无征兆地喜欢上他,深爱上他,即便被他那般对待,也无怨无悔,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下孩子。
  世间怎会有如此傻的女人?
  明知他心里有别的女人;明知他不喜欢她,不爱她;明知他对他们母子只有责任,却还是死心塌深爱着他。
  “楚先生!”身子突然悬空,苏敏下意识地环住楚亦寒的脖颈,眸色惊慌,小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楚亦寒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头瞬间一热,就从沙发上站起,不带眼前的小女人反应过来,就将她打横抱起,“还叫我楚先生?”苏敏张了张嘴,直至躺到枕上,也没想到自己该如何唤双手撑在她身侧,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男人。
  他专注地看着她,胸腔中传出强有力的心跳声,此时此刻她听得一清二楚。
  “还没想到怎么唤我吗?”慢慢的,楚亦寒压下头,凑到苏敏耳畔,“我是你的丈夫,现在知道该怎么唤我了吧?”他的声音很轻柔,这是苏敏第一次听到他这般与自己说话,心跳得好快,感觉要从胸口跃出似得。
  老公,他是要她唤他老公么?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就是唤不出口?
  “唤我的名也行。”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又响起,这一次,那声音明显听起来有些黯哑。
  苏敏闭上眼,给自己鼓了鼓气,嘴里终于发出低微的声音,“寒……”
  “嗯,不错,这个称呼我很满意!”嘴角勾起,楚亦寒在她额上轻印下一吻,“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我知道。”睁开眼,苏敏莞尔一笑。
  她不怀疑,不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
  即便他不喜欢,不爱他,但她相信他会对他和孩子好。
  只因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睡吧!”考虑到苏敏在生孩子时受到重创,楚亦寒深吸口气,调整好心绪,终躺至自己的枕上。
  苏敏心里瞬间生出落寞之感。
  前一刻,他还说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还说什么要她履行妻子的义务,这会儿,这会儿却背对她侧身而眠。
  淡淡的忧伤在空气中渐渐蔓延开来,其实,其实她还是很期待他的爱恋,很期待他能从心底接受她,喜欢上她,甚至于爱上她。
  好虚伪,她好虚伪,竟还在他面前说什么知足,说什么满足,说哪怕一辈子他不喜欢她,不爱她,她都没有怨言。
  苏敏的心在隐隐作痛,她恼恨自己,恼恨自己口是心非,恼恨自己是个虚伪的女人,更恼恨自己此刻对身旁的男人,生出过分的心思。
  闭上眼睛,她轻轻地深吸口气,尽量抚平心绪。
  心,虽然还有点微痛,但她总算还是想开了。
  似是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楚亦寒低沉却不失轻柔的声音扬起,“你身子尚未恢复,我不想伤到你。”
  他是在向她解释?
  解释他没碰自己的原因。
  骤然间,泪水自苏敏眼角涌出,过了半晌,她喃喃说:“我,我以为你讨厌我,以为你想到了……以为你始终想到了聂小姐……”
  楚亦寒的眉心微蹙了下,修长的大手紧握在一起,“你以为我拿你做替代品?你我在一起时,你是不是都想着我事拿你做替代品?”他没有转身面对苏敏,可苏敏此刻不难猜出他脸上的表情。
  他生气了,他一定是生气了!
  侧身而躺,她紧抱着楚亦寒的健腰,将头贴在他的背部,哽声说:“没有,我没有那样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间感到自己好虚伪,你别生气,以后我不会了,我不会再七想八想!”
  楚亦寒长叹口气,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冷然的面部表情也随之放松下来,他握住的手,嘴角溢出一丝极浅的笑,如果苏敏看到他这笑容,定会心生疼惜,因为他笑的尤为苦涩,“我喜欢她,也深爱这她,这点我不想骗你。可我知道的太晚,才错过与她之间的缘分。事到如今,我只能选择放手,彻底的放手,因为,在她心里只有一人,那人就是她的丈夫。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根本就没我插足的余地。”
  “如此一来,我又何必继续自寻烦恼,陷入无望的爱中而自苦?”苏敏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往楚亦寒的背部更为贴近。
  松开她的手,楚亦寒又说:“睡吧,现在她和璟都是我的朋友,往后别再多想了!”
  “嗯。”苏敏应声,头贴在楚亦寒背部,慢慢闭上眼,不多会,均匀的呼吸声从她嘴里发出。
  脉脉月华流泻,清凉的夜风透过泛着淡蓝色光芒的落地窗吹进卧室,楚亦寒将搭在自己腰间的小手轻拿下来,然后起身,拉过丝被给苏敏盖好。
  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女人清丽的小脸看了一会,他取过一支烟,准备点燃之际,动作倏然停下,片刻后,他将夹在指间的烟放回位置,重新躺回到枕上。
  夜色静幽,璟和凌曦住的超大别墅里,这会儿大家伙都还没入睡,聂南希夫妇和阳在客厅里坐着说话,少轩则是和璟到书房商讨着公事,凌曦呢,在哄旭和馨儿入睡后,回到主卧洗浴过后,不知从那儿搬来一摞书,放到沙发上,闲闲地翻阅起来。
  “在看什么呢?”璟和少轩谈完事,一步入卧室,就看到凌曦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翻阅着手中的书页,“夜里看书伤眼,别看得太久了。”说着,他走向洗浴间。
  凌曦似是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也没看到他回到主卧,整个人的心神全集中在了手中的书上,到洗浴间门口,璟回过头望她一眼,不由皱了皱,想着再唤她一声,最终却唇角噙笑,无奈地摇摇头。
  他了解人儿,只要专注上某件事,旁人无论说什么,也很难影响到她。
  二十多分钟后,璟眸色柔和,自洗浴间走出,见凌曦保持着一个姿势仍旧坐在沙发上翻阅着书页,这下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抱起凌曦,“想看书白天有的是时间,怎这会儿抓住一本书看着就不放了?”
  “璟,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从我怀孕,到生产,再到孩子每一步成长做了这么多。”凌曦说着,将手中的书展露在璟眼前,“你真的很用心,知道么?看到这书上你做的每个标记,我都好感动。”
  “我做的远远不够。”放凌曦在*上坐好,璟边为她轻捏肩膀,边语声轻柔说:“在那边,你怀上旭和阳,再到生下他们,我都不知道,那时,你肯定承受了不少苦痛,每每想起这些, 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现如今,咱们相守在一起,你为我生儿育女,我又怎能不会你,不为我们的孩子做些什么?”
  按住璟为自己揉捏肩膀的大手,凌曦回过头,朝他温柔一笑,“你怎么老是将那些往事记在心上?我不是有对你说过好多次么,在那边我生旭儿和阳儿时,你不在身边并不是你的错,而我,也从没埋怨过你,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璟俊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很温和,“我知道你没埋怨我,也没有对我不满,是我自己觉得对你,对孩子们有所亏欠。”
  “我真没法说你了。”嗔璟一眼,凌曦将手拿离,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页,璟在她身后继续体贴地伺候着,他手上的力道拿捏的很好,不轻不重,凌曦倍感肩上轻松很多。
  她手中翻阅的书,以及沙发上放着的那一摞书,里面涉及的内容全与孕妇和幼儿有关。
  什么孕妇健康指南,出行指南,饮食指南,幼儿成长指南等等。
  五花八门,用这些书简直能开个与孕妇,幼儿有关的知识讲座。
  刚才,她初略翻了翻每本书,发现书中每张页面上,都有用笔做着标记。
  凌曦看着那些标记,看着那些标记旁用笔写下的备注,心里真得很感动很感动,以至于璟与少轩谈完事,回到主卧唤她,她都没有听到。
  就说她有孕期间,再到现在孩子都生下这么久,身旁的他,一直照顾的她很周到,只要他在,绝不容许下人插手。
  合上书页,将书在身旁放下,凌曦回过身,对上璟笑盈盈的双眸,勾唇一笑,然后挑起璟的下巴,吐字如兰说:“美人儿,念在你对本宫和孩儿们如此用心的份上,本宫今晚就好好犒劳犒劳你!”不带音落,她双手轻轻一使力,璟不期然地就躺在了枕上。
  璟闷笑出声,摆出一个颇为惑人的姿势,“这可是你说的,如若不能让美人我满意,后果你是知道的!”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揶揄,一双灿若星辰的黑眸中,慢慢的也泛起丝坏坏的,邪魅的涟漪。
  “咳咳咳!”凌曦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心律加速,脸儿瞬间爆红,连咳三声后,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面上笑靥如花,说:“放心好了,本宫,本公厉害着呢!”
  “那就来吧。”璟勾了勾手指,唇角也漾出一抹坏笑来。
  这一刻,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满满的温情,以及刻意流露出的邪魅之气。
  “闭上眼。”看着他的眸,她根本就没法动作,凌曦错开璟的视线,嘟囔了句。
  她似水般的眸,空灵绝美的脸庞,以及她现在不甚自然的神态,映在璟的黑眸中,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令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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