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等着

  存有一丝侥幸,楚亦寒给洛逸凡拨了一通电话,让他速前往苏敏的病房,看孩子是否安然无恙。
  双方挂断电话,洛逸凡虽觉在他的医院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但还是丢下手头上的工作,照楚亦寒的话,到苏敏的病房去瞧瞧孩子。
  然,没等他走出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于是,他身形顿住。
  稍加沉默,他返回桌前,拿起话筒,“喂,我是洛逸凡。”这部电话仅限医院内部使用,难道寒的孩子真出事了?
  “洛医生,不好了……”儿科护士长王慧焦急的声音从电话传来。
  洛逸凡紧握话筒,脑袋顿时懵了。
  “你确定?”
  “确定,儿科这边的护士,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白露的,洛医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王慧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压住心底的恐慌,等着洛逸凡拿主意。
  “给保安室打电话,调出今天所有的监控录像,找出那个白露是如何抱着孩子离开医院的。”回过神,洛逸凡未加思索,直接下达命令。
  王慧应声:“是。”
  放下话筒,洛逸凡疾步走出办公室。
  “少夫人,少夫人!”古婶苍白着脸,返回病房,发现苏敏不在,人立时瘫倒在沙发上。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小少爷被假护士抱走,已不知去向,现在就连少夫人也失去踪影,要她如何对少爷交代?
  “古婶,苏小姐呢?”推开病房门,洛逸凡大步而入,见只有古婶在,心里倏地咯噔一下,他对苏婉虽不是很了解,但多半年前在自家酒店发生的事,他可以没有忘记,那可是个能下得狠手的女人,从刚才好友的电话中,已确定抱走孩子的是她,也就是说那假护士败露,正是苏婉无疑,苏敏此时突然消失不见,难道她有接到苏婉的电话,独自一人去寻孩子了?
  一定是这样没错。
  “洛医生,我,我去找王护士长问小少爷的情况时,少夫人还在,可我刚才回来,却在病房里没见到她。”古婶从沙发上站起,眼里噙着泪水,“洛医生,我家小少爷和少夫人不会出事吧?”
  “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安慰古婶一句,洛逸凡离开病房,径直去了保安室。
  结果,看完所有的监控画面,一股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他心头。
  那前往苏敏的病房,化着精致妆容,戴着眼镜抱走孩子的年轻护士,在出病房后,趁走廊上无人,进到女士洗手间,再等她出来时,已经换装,且怀中没有抱孩子,而是挎着一个比较夸张的大包,直接乘电梯到大厅,然后神态自若,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医院。
  后面她去哪里,不得而知。
  值班的两个保安,见洛逸凡站在监控画面前一句话不说,吓得额上冷汗直冒。
  混账,他们就是混账,竟在午后没事玩起扑克牌来,没有时刻留意监控画面上的异常之处。
  “平日里,你们保安室里的成员,是不是都有午后玩牌的习惯?”淡然的目光由监控画面上收回,洛逸凡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保安,不疾不徐地问。
  就是这么浅淡,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却令那两个保安周身直打哆嗦。
  其中一名身材较矮的保安颤声说:“回洛董,我……我们只是偶尔……偶尔玩玩。”明仁医院是洛氏旗下的产业,洛逸凡身为洛家大少,自然占有不少股份,在医院除过与他共事的医生、护士称他为洛医生,其他人见到他,都是以洛董称呼。
  洛逸凡凝视着面前的两名保安久久没再说话。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我在保安室,很快就回办公室。”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没等他说话,楚亦寒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对方说在办公室等着,摁下挂断键,他转身迅速离开保安室。
  “你都知道了?”一看到楚亦寒,他满脸愧然地说:“是我们的医护人员失责,才促使苏婉的阴谋得逞。”
  楚亦寒站在窗前,轻颔首,“她是有计划而为,且她在暗,就算咱们事先知晓,恐怕也防不胜防。”说着,他幽深的眼眸中寒气毕现,“她是在找死!”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洛逸凡抿了抿唇,说:“从监控画面上看,她从抱走孩子,再到离开医院,每一个细节都进行得天衣无缝,若光凭你我的能力想要在B市找到她,恐怕不容易。”
  他话中的意思楚亦寒自然听得出,摇摇头,楚亦寒低沉冷冽的声音扬起:“不能报警,现在孩子在她手中,且苏敏独自离开医院,肯定也与她有关。”
  “照你这么说,咱们只能等?”想到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孩,以及身体仍处于虚弱状态的较弱女子,洛逸凡不免担心起他们的安危来,“如果苏敏母子真有个万一,你该如何是好?”
  “不会有万一。”楚亦寒眸色阴鸷,哼声说:“她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就是引我前去见她,她不甘心,不甘心我不要她,不甘心我对她所做的一切,所以才想到用孩子和苏敏要挟我,她够胆量!但就不知她能否承受起我的怒火!”
  洛逸凡皱着眉思量片刻,“你给聂小姐可通了电话?”楚亦寒将宋浪找他的事,在电话里与洛逸凡一并说了出。
  “我有给她通过电话,告诉她一旦接到苏婉的电话,不用搭理就是。”
  “那她怎么说?”
  “她嗯了声,然后让我千万别惹怒苏婉,以免她伤害到孩子。”
  “苏婉就是个疯狗。”洛逸凡脸色冰冷,气愤地骂了苏婉一句,然后目光落在楚亦寒身上,说:“当初即墨先生有说过,让你将苏婉处理干净,免得她有翻身的机会,再生出事端。可你却留下她一条命,让她还有机会出来祸害人!”轻轻浅浅的语气,但字里行间却无不流露出指责之意。
  楚亦寒背过身,望向窗外,“我当时只是想让她活着比死还要难受。”沉默了一会,他又说:“对于苏敏,我虽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苏婉毕竟是她的姐姐,如果我那会就了结了她, 于苏敏和她腹中的孩子不见得是件好事。”
  “事已至此,说那些也没用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苏婉打电话过来。”洛逸凡长叹口气,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你也坐吧。”楚亦寒摇头,依旧站在窗前。
  再有三天,就是凌曦和璟的婚期,少轩,聂南希夫妇,还有阳,最近都很忙碌,想着为璟准备的盛世婚典出份力。
  对此,璟这个准新郎自然是高兴应允。
  凌曦呢,每日过得悠闲自在,不是陪在旭身边,就是忙着恢复身体。
  身怀武功,加之她体质本就好,短短时日内,身材已如从前一般无二。
  ——玲珑有致,纤细迷人。
  “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是刚才接到的电话影响的吗?”凌曦握着手机,靠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璟这时抱着旭走到她身旁的藤椅上坐下,轻声问。
  凌曦坐起身,伸手接过旭,让他躺在自己臂弯里,微启红唇:“是楚亦寒打过来的电话,说苏婉从医院抱走他的孩子,要报复苏敏和我。”
  “记得那日我有说过,别留下什么后患,免得来日再生出什么事端。”璟躺在藤椅上,神态间颇为慵懒,但从他半眯的眸中,不难看出他已动了杀心,不过,他与爱人说话的语气仍旧是轻柔而温润,“他倒好,想着通过那样的手段,可以让那个毒妇活着比死还要难受。”嗤笑一声,他接着说:“对于有些人,死虽然便宜了他们,但让他们活着,一旦有了翻身的机会,他们必会反扑,因此,打一开始,就不该给这些人活命的机会。”
  “你说的对,我赞同你的观点!”无论是唐婉,还是苏婉,凌曦都无感,想找她报复,好啊,她等着,嘴角微微翘起,凌曦温柔如水般的眸子,落在璟的俊美至极的脸上,悠悠地说:“楚亦寒让我别搭理苏婉,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璟睁开星眸,目中尽是*溺,“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后面还有一句他没说,那就是他不仅会支持她,而且会用行动支持她,不会让她为些不值当的人,费丝毫气力。
  “那我们就静等她的电话啰!”凌曦莞尔一笑,垂眸看着旭精致的小脸,“旭儿,晚点我会和你爹爹出去,你可要乖乖地哦!”
  旭晶亮的眸子眨了眨,意在他听到了,心里却郁闷的难受。
  都过去好多天了,他怎么还是不能说话?三天前,他有试着发音,耳边听到的还是咿呀之语,郁闷之下,他这几日索性不再张嘴发声。
  在那边他即将弱冠,来到这边,比阳小就不说了,竟然还是个小婴孩。
  爸妈,还有大伯,外公外婆,喜欢他,他自然很高兴,可被他们,还有阳每天拿各种玩具逗弄着,就不怎么好了。
  尤其是老妈,但凡抱他在怀里,都要在他的脸上亲亲。
  她可知,被她每亲一次,他都感到好难为情。
  旭正在怨念着自家老妈,不成想自家老妈的甜蜜亲亲跟着就到,“璟,我觉得旭比以前要好玩多了!”璟看着他们母子,唇角微勾,没有说话,凌曦爱怜地抚着旭脑门上的头发,笑靥如花,说:“以前的他,总板着个小脸,就是我亲他时,他的小脸上也没任何表情,你瞧瞧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多多啊,只要被我亲到,还知道脸红,哈哈!”
  “嗯,好像是这样。”璟微笑着说:“不过,你会不会对馨儿太忽略了?”馨儿就是旭的孪生妹妹,大名叫即墨馨,还别说,自打她生下来,凌曦抱她的次数与旭比起来,真是少的可以。
  凌曦明眸眨了眨,“我有吗?馨儿身边要么围着爸妈,要么就是大哥在身边呆着,我呢,根本就到不了她的身边,还有你,不也是没多少机会到她身边么?”或许是考虑到旭先前经历的一切,聂南希夫妇,还有少轩私下里达成共识,就是由他们三人照顾馨儿,多疼爱馨儿一点,好让凌曦和璟有更多的时间陪在旭身边,弥补旭在那边独自承受的离别之苦。
  “是啊,爸妈和大哥都很疼爱馨儿,弄得咱们这做父母都像是外人了。”璟心里什么都明白,笑了笑,他没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旭晶亮的眸瞳里被歉疚填满。
  馨儿,他的小妹妹,就因为大人们知道他以前经历的一切,才让他近乎独享父母的疼爱。
  对不起,作为哥哥,他对不起馨儿,也对不起阳。
  “旭儿,你这是怎么了?”看到旭眼角有晶莹滑下,凌曦吓了一跳,“璟,你快看,旭儿怎么就哭了?”
  抬起小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旭摇摇头,咧开小嘴笑了笑,“妈……”他想说:妈,我没事,结果小嘴刚一张口,嘴里竟发出了‘妈’这个音节,他愕然地睁大眼睛,就是看向他的凌曦和璟,亦是满目惊愕。
  “璟,你听到了吗?旭儿……旭儿会说话了,他刚才在叫我呢,你听到了吗?”长睫轻颤,凌曦一回过神,冲着璟就惊喜地说。
  “旭儿,你再叫一声,让爸和你妈听听。”璟心里也是激动得很,但他俊脸却仅露出一抹暖暖的微笑,没大的情绪起伏,“旭儿,乖,张嘴再唤你妈一声,你行的!”以为旭担心自己仍旧不会说话,璟出言鼓励他。
  旭张了张小嘴,望着近在咫尺,正用一双期待的眸子看向他的母亲,轻唤:“妈……妈……,妈……”结果吧,他要说的话很多,比如:妈,我想你;再比如:妈,我在那边都快弱冠了
  等等,可耳边听到的除过‘妈’这个音节,就剩下让人听不懂的咿呀之语。
  抱起他,凌曦紧贴着他纷嫩嫩的小脸,眼角湿润,说:“旭真的会说话了,虽然暂时只能说出一个字,但妈相信,我的旭儿不久后,就会说出流利的话语,不仅会叫妈,而且会叫爸爸,叫外公、外婆,大伯,还有旭儿会给我们讲讲那边的事,妈妈很想知道你在那边过着怎样的生活,很想知道你霏姨,你干爹,还有你小舅舅和瑾瑜他们的事……”
  旭抬起软绵绵的小手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点点小脑袋,轻嗯一声。
  国贸大厦与明仁医院相距很远,它们一个位于B市最北面,一个位于B市最南面,坐的士过去,路上即便不遇到红灯,也要近一个小时。
  苏敏照着苏婉说的话,赶至国贸大厦顶楼时,差十五分钟,就到下午四点整。
  没人,七十多层的国贸大厦顶楼上,一个人都没有。
  “姐,我,我到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宝宝这会一定饿了,你抱他过来吧,我没叫人跟着,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从医院过来了!”从包里掏出手机,苏敏红肿的眼睛里,泪水倾流不止,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她好怕,好怕自己的孩子这会已经出事,所以,当那天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她边哭边低声求苏婉。
  “先等着,我该到的时候自然会到,至于你的孩子,我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是不会拿他怎样的。”苏婉话一说完,就摁下挂断键。
  此刻,她在北尧村的一所民房里。
  北尧村坐落在国贸大厦北面,两者之间大约有三四站路程,这个村子已纳入城市规划之中,过不了多久就要拆迁。因此,村里的租客已经不是很多。
  前几日苏婉踩点,到这村里的一户人家,说自己来B市办点事,需要租间房子住上几天,不过她会付一个月的房租,房主看她人本本分分,且一听她那么说,欣然同意将房子租给她。
  三层楼的小院里,共有七八个一室一厅的套间。
  除过苏婉租了一间,其余几间房子基本都空着。
  房主白日里到邻家搓麻将,偌大的院里,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也正合苏婉的意。
  “哭什么哭?就算哭死,我这也有吃的给你!”刚挂断苏敏的电话,沙发上放着的小不点就睁开眼,哇哇大哭起来,苏婉可没心情哄他,更不会去给他找奶粉喝,苏婉在等,等傍晚来临,等夜幕落下,然后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好报复致她落入这般惨境之人。
  孩子哭了好久,直至哭得没了力气,睡了过去。
  “苏敏,楚亦寒,聂凌曦,今ri你们一起陪我死吧!”来回在屋里走了两圈,苏婉咬着牙,狠狠地说:“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而让我丧失活下去的勇气,就是你们!”近几日 ,她虽很容易出现狂躁感,但她心里却透亮,那就是以她的本事,要想报复对方三人,还要保全自己根本没得可能,更何况,就算她侥幸成功,怕也逃不出法律制裁。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不是法盲,不是一无所知的白痴,不知自己将要做出的事,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一个是楚氏当家人,一个是苏氏千金,还有一个是聂氏千金,这一个个可都是有脸面的人物,突然间身死,势必会在B市掀起轩然大波。
  更何况,她不信楚亦寒不会有所安排。
  苏婉将‘RS’,将璟自动屏蔽在脑外,从计划报复,到现在,她脑中从没出现过璟的声音,没出现过那个当初坐在沙发上,揽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用一双犀利的眼,冷瞥过她的那个如王者般的男人。
  或者,她知道对方的厉害,所以潜意识才不愿想,不想想那抹身形高大,气息凛冽的身影。
  国贸大厦顶楼上,苏敏跪坐在那,眼里泪水滴落着,语声嘶哑,一遍遍呢喃着:“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五点多了,阳光渐渐西斜,楼顶的风儿很大,还夹带着丝丝寒凉,她穿着单薄,就那么跪在那一动不动。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刚生产没几天的她,此时此刻,脸儿苍白如纸,抱着双臂,周身颤抖不停,但虽这样,她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没有离开顶楼,回到医院,亦或是给楚亦寒,给自己父母,给能帮到自己的人拨一通电话,让他们前来国贸大厦救她的宝宝。
  她不敢冒险,她担心自己一旦那么做,苏婉会残忍地害死她的孩子。
  五点半左右,凌曦接到苏婉的电话,她没说一句话,只是听苏婉说着,待对方挂断电话,她迅速收拾好自己,就和璟坐上车,迅速驶向国贸大厦。
  比他们早十分多分钟,楚亦寒独自驾车,驶出明仁医院,朝目的地国贸大厦赶去,他的脸色很不好。
  他的孩子,及孩子的母亲,这会儿正等着他去救。
  快些,他只希望自己的车速再快些。
  他们都不可以出事,他要救他们,救他的孩子,和那个娇弱的女人。
  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夜幕悄然落下之际,苏婉身穿一件乳白色的风衣,肩上背着个大大的休闲包,进入国贸大厦。
  纤手抬起,她按下顶楼那个按键,电梯门闭合。
  “苏敏,你这会是晕过去了,还是痴痴地望着顶楼门口,期待着我的出现?”心中暗忖,苏婉嘴角缓慢勾起,今日一切都将结束,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苏敏,要怪只能怪你太过好命!”电梯上升至顶楼停下,门向两边打开,苏婉从里面步出,一脸愉悦地走向宽畅的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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