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等我

  “嗯,他……他有原因的,我……,我知道……”凌曦长睫微微轻颤了下,闭阖在一起的双眸,这才缓缓睁开,她望向云澜:“是你送我回府的?”
  云澜点头:“你刚服下汤药,还没退烧呢,睡吧,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后,身体就会好的。”回到夜府,云澜有给凌曦号脉,她的脉息很虚弱,染上风寒是其一,另外他探得她近些日子,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如此情况下,身体自是会出现异常。
  摇了摇头,凌曦嘴角漾出一抹极浅的笑,道:“我想与你说会话,就一会。”
  “你是想问我什么吧?”云澜沉默片刻,问道。
  凌曦轻嗯一声。
  “问吧,若我知道,自会告诉你。”云澜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这让凌曦不由又响起以前的璟,过了半晌,她思绪回笼,语声轻缓道:“我和王爷身上发生的事,你该是知道的。”云澜点了点头,凌曦又道:“你知道那个神秘人的事吗?知道他对王爷用了什么药,致王爷记忆缺失,且每月会被头痛之症折磨?”
  要告诉她么?
  告诉她所有的事,其实是那人有意而为?
  告诉她,只要去幽冥岛,找到一种名叫“赤炼”的火红果子,只要吸取此果里面些许汁液,就可恢复记忆,去除那头痛之症吗?
  他是否要告诉她这一切?
  如果告诉她,为璟,她定会前往幽冥岛。
  可那里如同龙潭虎穴,以她一己之力,怕是很难进去。
  运气好,就算她侥幸进到岛内,但要找到那赤炼果,并顺利摘取它,进而安全离开,几乎没得可能!
  只因有那人在——魔尊血冥!
  “你知道那神秘人的事,但你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对吗?”云澜的迟疑,凌曦看在眼里。
  云澜清透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道:“我怀疑你说的神秘人是魔尊幽冥。”
  “魔尊血冥,幽冥岛?”凌曦喃喃道:“他为何要做出这么多事?”顿了顿,她又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去幽冥岛,找到魔尊血冥,就可以寻得解药,令王爷记忆恢复,并且会完全治愈他的头痛之症,是不是?”
  “赤炼果,只要寻到赤炼果就好。”云澜不知自个为何会说出这么多,但话一出口,便没法再收回,凌曦的眼里骤时涌出激动之色:“赤炼果在幽冥岛,对不对?”
  “嗯。”云澜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想一个人去。”眼前的男子已帮过她,她不能自私地让他与自个一起去冒险。
  云澜声音温和道:“多个人就多份力量,幽冥岛并不好进,而且赤炼果在什么地方,就凭你一个人寻找,恐怕有些难度。”
  “我,我不想再连累你。”
  明眸中划过抹歉然,凌曦缓声道。
  “你不用对我感到歉疚,帮你,只因你我投缘,就这么简单,”云澜说着,站起身,“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我办完手头上的事,就向皇上告假。”云澜眸中的神色,坚定而不容拒绝,凌曦没得法子,只好默许他一同前往幽冥岛。
  走至门口,云澜转过头,温润一笑,“你快些休息吧,明日午后,我在城外等你。”音落,他带上房门,提气飘离而去。
  云澜走后没多久,一抹颀长的白色身影,自空中飘落在凌曦住的院中。
  他不放心凌曦,因此在宋伯离开竹苑后,以最快的速度飘向夜府,来看望心尖上的人儿。
  屋内灯火摇曳,璟在院中站稳身形,没有急于靠近,而是运功听屋内的动静。
  静,很安静,想来云澜送她回到府中已离开。
  脚步移动,他走向凌曦的房门。
  或许是服下的汤药起了作用,凌曦只觉自个又困又热,就在这时,她恍惚中看到有人在靠近她,奈何她的头好沉,眼睛想要大睁,却不能如愿,淡淡清香扑面而来,好熟悉的气息,是璟来看她吗?白色的人影,一个,两个,怎么总是在晃动?
  就是垂在chuang头的淡蓝色纱幔,也在不停地晃动。
  她张了张嘴,唤道:“璟……,是你来看我了么……”好美的面容,好熟悉的气息,是璟没错,可他不是不理她了么?那现在她看到的,是在做梦,或者是昏昏沉沉中的她在臆想,“好累……,我定是在做梦……”这是凌曦阖上眼沉睡过去,呢喃出的最后一句话。
  璟来到凌曦chuang边坐下,握住她发烫的手,看着她脸上潮红一片,心痛至极,自责至极,凌曦眼睛闭阖,沉睡入梦,只觉手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好舒服,“璟……,我好热……”呓语出声,好想起身洗个冷水澡,奈何眼皮子沉重,就是睁不开,而且,而且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劲都没有。
  熟悉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飘荡在她周围,“傻瓜,怎就不知道爱惜自己?这样的你,我如何能放心得下!”璟在她身边坐着吗?梦,呵呵,璟出现在了她的梦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她好喜欢听,如果,如果这一刻不是梦该有多好!
  轻叹了口气,璟起身走到水盆旁,捞起盆中的布巾,手上微微用力,然后转身回到chuang边,“璟,不要走……不要走……”凌曦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嘴里呓语不止,“傻瓜,我没走,我在呢!”坐下身,将布巾放至chuang头的桌上,璟一手握住那凌空乱抓的柔荑,一手伸出,如玉般的手指,一点点拨开黏在凌曦脸上的发丝,接着,他探手取过布巾,温柔而细致地给凌曦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不一会,因发热出汗而有些粘腻的肌肤,变得清爽洁净。
  夜晚的风儿透过窗户的缝隙吹入,凌曦感到整个人舒服不少。
  她舒服地呻*吟了声,嘴角慢慢弯起一抹弧度,“璟……,别走……”淡淡的清香,微微的凉意,她很贪恋这种感觉,翻了个身,她侧身对着璟,双手抓住璟有些微凉的大手,贴住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喃喃道:“不要不理我……,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么……”
  璟唇角掀起抹苦笑:“傻瓜,没有不理你,只是想更好的保护你,傻瓜……”
  听到这来自梦里的声音,凌曦摇了摇头,喃喃出声:“不要……,我不要你保护……”好困,但她又好想这个梦继续,璟只听到不要两字,后面的他没有听清楚,于是,俯下身,不得不凑近凌曦唇边,想要听得清楚些。
  熟料,他的气息,凌曦太过于熟悉,在他靠近的刹那,凌曦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红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后面,昏睡中的人儿,却没了动静。
  “傻瓜,明知我对你没有抵抗力,还无意识地这般撩我!”璟心下叹了句,一双星目中满是chong溺。
  唇与唇相贴,就那么静静地贴在一起。
  宛若夜幕中突然划过的流星,那流星飞速掠去,似是一瞬间跨越千年,抵至璟荡漾不已的心湖,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她的芬芳,他好痴恋、迷醉!
  “小傻瓜,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在唇与唇相贴的那一刹那,璟的身子一僵,转瞬,他整个人放松,身子柔软下来,唇角溢出暖笑,修长的指尖,在凌曦的眉眼上,脸颊上,轻轻地描绘了片刻。
  语声温和道:“你病着呢!”说着,他拿下凌曦的胳膊,与她掌心交握,催动内力,为其驱除体内的寒气,待感觉到人儿呼吸匀称,不再呓语时,璟长长地舒了口气,却不料,身下的人儿,再次凑上红唇,与他的唇相贴在一起,无意识的动作,但她的脸上却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愉悦。
  她咬了他一下,就轻轻的一下,却令他小腹一紧,周身燥热难耐。
  “顽皮!”
  璟身子抬起,低喃了句,不料,凌曦双臂一伸,攀住他的脖子,将他再次拉到近前:“别不理我……,要不然,我就咬你……,使劲咬你……”明眸紧闭,红唇翘起,看得璟眸中的chong溺之色更为浓郁,“没不理你,等我,等我把一切事都处理好,就对你解释我今日所为!”
  身下的人儿没再说话,璟拿下凌曦的胳膊,将被子给她掖好,凝视她良久,才轻启唇,道:“睡吧,我很快就会处理好一切,一定要等我,别伤心,知道么?”窗外明月倾照,夭红朵朵纷飞,璟握住凌曦的手,静坐在chuang边,目中神光尤为柔和。
  云澜提气飘回自己的府邸,“回来了!”推开屋门,一道邪佞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他怎么突然间出现,且在他屋里?
  长袖轻拂,屋里的灯火瞬间燃亮,就见说话之人,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你我已无瓜葛,为何还要寻我?”
  云澜随手带上门,出口之语清冷而疏离。
  “没瓜葛,就不能找你吗?”煜缓缓转身,露在面具外的蓝眸中,浮出抹邪肆的笑。
  与云澜说话之人,是煜,也是魔尊幽冥。
  “你知道的,我并不想见到你。”当年,即便眼前这邪佞至极之人不出手相救,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云澜眸中神光冷然,和站在他数步开外的煜目光对视,“可我已经来了!”煜戏虐道。
  “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云澜冷声道。
  煜轻笑出声,勾唇道:“我没说让你为我做事,我前来找你,只是想问几句话。”楚帝的曦贵妃葬身于火海,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那女人功夫了得,且与楚帝的废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轻易地死去。
  消失,对,她自编自演,以金蝉脱壳之计,离开云国皇宫,匿迹江湖,消失不见。
  没隔多久,夜妖现于江湖,且才华、武功皆冠绝天下,实在是太过巧合。
  他会是她吗?
  再有,夜妖,曦贵妃,楚帝的废后,他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夜妖是女子吧?”幽蓝的眸微微一闪,煜问云澜:“她就是曦贵妃,或者更为准确些说,她就是楚帝的废后,对不对?”这是他的猜测,一个大胆而疯狂的猜测,哦,不对,猜测是没错,但并不疯狂,因为以他的能耐,让死去多年的人重新睁开眼,完全是有可能的。
  云澜的心猛地一紧,但面上的表情却未显丝毫变化,他冷然道:“天下之人都知晓夜公子,如今的朝国夜相是男儿,你问我这话,是觉得我眼拙,还是你自个眼拙?”
  “眼拙?呵呵!”煜隐在面具后的脸上,没有因云澜的冷言冷语流露出不悦,他邪笑道:“璟王可是喜欢楚帝废后得紧,他记忆已恢复,没道理喜欢上男子的。”云澜脸色一沉,道:“他人的喜好,我怎知晓?再者,楚帝的废后死去多年,而他的曦贵妃也去世多年,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可笑吗?”不能让对方知道楚帝的废后,以及曦贵妃,还有夜妖是同一个人,这些年,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恨璟,想尽一切的法子,使得璟深陷痛苦之中。
  她喜欢璟,并为了璟重生于世,他不能让眼前的魔鬼,再残害他们!
  “可笑?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可笑。”垂眸朝修长的指尖看了眼,煜缓声道:“你还在恨我,恨我当年救你,所以,一直以来,不愿与我好好说会,你是妖,我是魔,咱们应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谈论的,却没想到,你这只妖,竟有着神佛般的慈悲胸怀,知道么?这样的你,我恨不得立时出手毁灭掉!”
  云澜目中浮出抹笑,那笑冷而讥嘲:“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救,你心里该是知道的,但你却出手救我,让我欠你人情,不得不答应你做违心之事,是的,我恨你,但多年过去,那点恨早已被我遗忘!欠你的,我已还清,没想到你贵为魔尊,竟揪着我不放手,说说,你意欲何为?”顿了顿,云澜接道:“别说什么灭掉我的话,因为你也知道,我是只妖,若真动起手,谁输输赢,尚是个未知数!”有些事,云澜不想想起,也不愿想起。
  幽冥岛被一片深海环绕其中,云澜是海中一拥有三头六臂,身形巨大的水妖,是的,他拥有三颗头颅,六只手臂,有次他修习功法,不慎走火入魔,浮出水面,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来,发现自个恢复成正常的人身,躺在一座豪华的殿宇里。
  有人救了他,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魔尊幽冥。
  “本尊救你一命,作为回报,你必须帮本尊做件事!”
  邪佞的声音,居高临下的威严,完全不容云澜置噱。
  “你是魔尊?救我?我需要你救了吗?”他有三颗头颅,就有三条性命,走火入魔,折去一命,他还有两条命,哪需要人救?数百年来,他从不欠他人人情,但眼下的情况是,他被动地欠下了。
  “本尊知道你有三条命,也知道你不需要他人施救,但谁让你好巧不巧,飘到幽冥岛上,被本尊看到,一时善心大发,救下了你。认命吧,既已得了本尊的恩惠,就必须帮本尊做成一件事,否则,你往后的日子别想安宁!”
  在云澜心里,欠人的终须还,就算那份人情是他被动欠下的。因此,他前往朝国,步上朝堂,将煜给的所谓圣药,给了轩帝,才致璟记忆缺失,遗忘了凌曦。
  愧疚之下,他应下璟,与其传出断袖的癖好。
  “是么?要不我们现在就较量一番!”煜狂傲的声音,拉回了云澜飘远的思绪,他冷声道:“我没那个闲工夫,你走吧!”煜身形未动,语气渐显阴沉,道:“告诉本尊,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说了你的问题很可笑,再者,我也说了我眼拙,你继续问下去,有什么意思?”
  云澜的语气,这会子倒显淡然很多。
  “你不说以为本尊就知晓不了答案吗?”煜沉声说着。云澜道:“说完了,就请离开。”
  忽然,煜邪笑出声:“你说,要是这京城的百姓,知道你是只妖物,会怎么对你?”云澜目中神光一冷,随之握紧双拳,言词犀利道:“我的身份我知道,也不怕他人知道,你想抖露出,尽管去!”
  “瞧把你紧张的,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你好自为之吧!”音落,煜跃出窗户,身形没于月色之中。
  妖,他是妖物,是不为世人接受的妖物,云澜脚步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椅上,在没遇到她之前,他从未在乎过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他,是海中的一只巨型水妖,可遇到他后,他时常在想,若他不是只水妖,是和她一样的人类,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向她表达他的爱慕之情?
  现实却是,世间没有假设。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再怎么变,妖终究不是人!
  那被他压制在心底的感情,夜深人静时,深深地折磨着他,总想多与她相处片刻,可又怕和她相处,怕一个忍不住,会在她面前做出出格之事。
  “我不会吓到你的,也不会让自己吓到你!”望向窗外寂寥的月色,云澜低语出声,接着,他嘴角泛出抹笑,那笑尤为苦涩。
  夜色深沉,璟坐在凌曦chuang边,握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曦儿,等我……”直至东方渐显亮色,他才轻放下凌曦的手,俯身在其额头上印下一吻,掖好被角,起身步至屋外,带上门运轻功回了王府。
  旭日初升,凌曦的眼睛一睁开,立时从chuang上坐起身,“来人!”下chuang穿好衣袍,就见两个侍女推门而入,“为何不早些唤醒本相?”
  那俩侍女恭谨而立,其中一人道:“回夜相,云,云公子有吩咐过奴婢等,说夜相染了风寒,需好好休息,不让咱们过早唤夜相起身。”皱了皱眉,凌曦摆手道:“退下!”
  “是,那俩侍女屈膝一礼,退离而去。快速打理好自个的仪容,凌曦运轻功,飘向皇宫。
  朝堂上,轩帝端坐在龙椅上,深邃的眸子,从文武百官脸上一一扫过,道:“夜相还没到吗?”没等他音落,一抹青衫自殿门口缓缓步入:“皇上,微臣在!”走至殿中央,凌曦拱手一礼。
  轩帝颔首,抬手着凌曦免礼。
  凌曦谢恩,站到自个的位置上,朝璟的位置状似无意地看了过去。
  白衣落落,长身玉立,他对她投过去的目光,无丝毫反应,昔日早朝时,只要她看向他,他都会回她一个暖笑,今日,他却动也不动,只是专注地听着朝臣们上奏,听着皇帝询问百官政事。
  他真不打算理她了么?
  究竟是什么事,使得他有此变化?
  想着自个的心事,以至于轩帝连唤她两声,她都没有听到。
  “夜卿家,你可有事禀奏?”轩帝皱了皱眉,唤凌曦的声音不由提高,怔了怔,凌曦敛回思绪,步至殿中央,将滨州州府李仁是他国细作一事,当着百官的面,与轩帝重新禀了遍,接着,她又将朝臣中有李仁的同党道出。
  顿时,朝堂上像炸锅一般,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对方是那滨州州府李仁的同党,是他国渗入本国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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