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就算破了产,他这幅嚣张乖觉的样子依旧未变。
    杨琛十分愉悦,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看向陈伟,不怎么真心地笑着道歉:“对不住了陈叔,鹿城的那片房产我确实很感兴趣,只能烦您割爱了。”
    然而他都装到了这个份上,陈伟自然没有跟他作对的意思,只敷衍地笑笑,同他碰了个杯,拧眉移开视线。
    江成意淡漠地喝了口酒,心思越来越沉。
    鹿城区的这个项目,陈叔已经熬了许久,眼看着就要谈妥……若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参与合作,杨琛必然不会来横插一脚。
    那边,郑锐已经在同杨琛笑着聊起S市的风俗,一旁的薛燃不言不语,只在提到自己时,才偶尔冷冰冰地接上一句。
    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江成意目光平静,优雅地吃着碟子里的鱼,连半分注意力都没分给别人。
    从他进门开始,这人就对自己视而不见。
    薛燃沉着脸,移开视线。
    “……对了,我刚听说,前两日林家的小女儿最近在生日宴上表白了小薛总?”杨琛忽然开口,笑得暧昧,“才十五六岁吧,年轻人到底是会玩。”
    他话音一落,不只是薛燃瞬间脸色一变,连陈叔都猛地扭头看向江成意。
    经陈霄透露,他对江成意和薛燃的事情也差不多清楚。
    虽然情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可江成意这种人好不容易看上谁,如果……陈叔顿了顿,没再往下去想。
    杨琛同样仔细地盯着对面那人的脸,妄图在其上寻探出类似于厌恶愤怒的表情。
    然而,江成意却依旧事不关己般,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牛排,才矜持地喝了口酒,笑道:“我吃饱了,各位慢慢聊。”
    说完,他站起身,朝陈伟道了声别,拎起外套,慢悠悠地转身出了门。
    仿佛来这一趟,就真的只为了吃顿饭一般。
    薛燃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呼吸都有些紊乱。
    郑锐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若无其事咳了一声,笑道:“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来着……”
    玻璃门合上的一瞬间,深冬夜里呼啸的冷风就扑面而来。
    缠绵未尽的感冒昏沉复又爬了上来,江成意闷声咳了一声,沉默半晌,这才抬脚朝门外走去。
    街道上空空荡荡,只偶尔一辆车穿梭而过,整洁的人行道上路灯昏黄,合着摇曳的树影萧瑟寂静。
    江成意脚步顿了顿,从兜里掏出烟盒,敲了敲,只剩下最后一根。
    他沉默片刻,到底拿起来咬在嘴里,打火机点燃了,眯眼,感受着烟火气在肺部满眼的刺激感。
    烟雾缭绕间,他又听到身后深深浅浅的脚步声,皱皱眉却懒得动,也没回头看一眼。
    脚步声在距他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许久未再近一步。
    江成意侧了下脸:“不陪你舅舅多学学经商,出来干什么。”
    身后那人一滞,好一会儿,才犹豫着低声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江成意笑了,拿下烟来指尖轻扣着烟蒂,回头看他,笑得模糊,语气暧昧而多情:“你猜?”
    薛燃一怔,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的暗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愤怒嫌恶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你怎么总是这么不知……”
    他停顿,咬咬牙忍住了,到底没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厌恶鄙夷的表情江成意见得多了,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今天,他却忽然有些厌烦,只淡漠地笑一声,轻弹烟灰:“夜里风大,我就不陪你站着了。”
    薛燃没出声,拧眉盯着他。
    江成意懒散散地呼出一口苍白的烟气,指尖搭着烟蒂扣了扣,眯起眼,于白雾中最后模糊看一眼薛燃。
    然后转身走了。
    只留了一道清瘦了许多的背影,供以身后的人茫然。
    薛燃忽然有种直觉,江成意似乎和自己隔开了很远……远到即便是贴近了,也不能再感知到他向来很会掩藏的情绪。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恐慌,刚想要追上去,却突然见那人脚步微停,低头接了个电话,笑意清澈:“喂?”
    “……啊,知道了,没什么事,这就回去了。”
    “行了,别他妈絮叨了烦不烦。”他笑得嫌弃又随意。
    “嗯……滚吧,挂了,一会儿去打车。”
    ……
    薛燃还未来得及跨出的脚步被死死钉在了原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昏黄路灯的转角口,留一地摇曳的树影。
    他沉默着站了许久,转过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正月未过半,s市商业界忽而又爆出大冷。
    新锐企业恒海同巨鳄杨氏再添合作,鹿城区房产开发被正式提上日程,进展得如火如荼。
    与之相反,老牌豪门陈氏却与杨氏屡屡闹僵,最终放弃合作,之后各处企业资金链一度频频出错,虽最终并无大碍,却因这场大动荡被某些人断定为将成为下一个“江氏”。
    “……该企业为S市陈氏公司旗下,现已介入调查,如有违法行为……”
    江成意坐在落地窗前,听着电视里主持人不带感情一板一眼的新闻播报,垂眼坐了许久。
    他指尖动了动,刚要磕出根烟来,触到空荡的烟盒,一顿,转而拿起水来平静地喝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