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就看庞京墨冷冷的看着他。
    冯邵一个激灵,天灵盖都有危机感。
    青菜面,青菜面,他咂摸了一下味儿,试探道,“庞太应该也饿了吧,我去喊她过来一起吃。”
    庞京墨轻轻点点头,眼睛又闭上了,“她不吃就算了,天天不懂事,饿死活该。”
    冯邵笑着出去,关上门。
    不,你们都不活该,就我活该。
    庞广白生气了,中午就不跟他一起吃。
    她现在就想回家。
    不想在医院。
    医院多脏啊。
    而且每天都有死人的,她可珍惜自己了,觉得自己灵魂格外的精致脆弱,尽可能的离这些东西远一点。
    看见冯邵的时候,爱答不理的。
    “庞太饿了吧。”
    “要吃什么呢?”
    “我一会去买。”
    庞广白小鼻子小眼睛的,“我不想吃,我马上要回家了。”
    冯邵觉得这个事情有点棘手。
    想了想,“我刚才去看庞先生,他好像一直不舒服。”
    觉得这话说的没错,总是阴阳怪气的,可不就是不舒服。
    庞广白看他走了,就纠结。
    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自己撑着下巴坐在轮椅上远远的看着他。
    大概是吓坏了,脸色看起来还有点不好。
    头发也不是那么齐整了,起毛了,一根一根的膨胀着。
    穿着一身格子的病号服,撑着下巴的手指头还翘着好几根,因为怕碰到。
    看过来的时候,那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的。
    庞京墨叹一口气,“你生气,我不要生气啊?”
    语气很软。
    庞广白一下子就红了眼睛,自己哭了,眼泪马上就出来了,忍很久了,但是他一直不舒服,她就没有讲。
    这会儿听他软口气,自己就扯着衣服,“我不要在这里,我想回家,这衣服很难看,医院也很脏,我觉得我身上很多细菌。”
    又巴拉自己的手指头,“我伤口也好痛,它就突然疼一下,然后就很疼。”
    “我很多皮肤都坏掉了。”
    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它总是睡不好,我觉得我的眼眶都在疼,眼皮子都在跳。”
    巴拉巴拉的,从内到外,从外到内的。
    就跟天大的委屈一样的。
    她就没吃过这样的苦。
    旁边推着她的护工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觉得这话讲得很有水平啊,擦伤住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原来还能描述的跟大手术一样。
    关键人家还就有人吃这一套。
    一把一把的狗粮。
    庞京墨就听着。
    听着也就算了。
    关键还当真,招呼她过来,就看她的手指头啊。
    自己拿起来看。
    你说包的厚厚的,都是白纱布,人家医生说不用,暴露一下伤口好得快,可是庞广白不乐意,就得包起来保护好自己。
    冯邵来的时候她还在讲,自己拿着纸巾,叠起来压在自己的眼角下面,抽抽搭搭的在那里倒打一耙,“我觉得你不是很对,我因为有一些害怕,还担心你说我,又怕你不舒服,我又什么不能做,就来陪你说说话,你还要我出去。”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这会儿你问她申如是谁,她都不爱提起来,赶紧死一边去吧。
    她才懒得问,爱死爱活。
    庞京墨这么一撞,就神奇了。
    治好了她多年的心结。
    申如这么大一个人,她以前看到就红眼,出事了就赶紧跑过去跟庞佩兰一起落井下石,恨不得她分分钟死,每天扎小人一样的心理。
    可是现在,她就躺在隔壁的隔壁半死不活呢。
    庞广白却连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庞京墨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庞广白讲话,对的不对的,他从来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你愿意做就去做。
    你愿意说你就说。
    你对了我不支持你,你自己做事就好了。
    你错了,我也不讲你,我觉得我还可以接受。
    就这样的人。
    刘妈亲自拎着饭盒来的,跟在冯邵后面,实在没忍住,嗖嗖嗖就进来了,饭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一肚子火气,原本想对着庞广白喷,可是庞广白多来劲啊,她自己马上就变脸了,人满脸的泪啊,还自己微微的抬起手来捂着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因为哭过,所以咳嗽的还真的蛮像回事。
    这矫揉做作的模样,刘妈看了就牙疼,这孩子,就总会这样。
    她就对着庞京墨喷,“你老这样纵容她是不行的,她做错了就是错了,高速上追着她跑,寻仇泄愤,哪一件事情是做的对的?”
    “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要人这么操心,事情是这么做的吗?”
    就气死了,又怕又气,但是丝毫不影响刘妈当年骂人的风姿,声音依然是那么的爽朗,气势依然是那么的威武,庞广白听了只能装死。
    她敢顶嘴,刘妈就敢收拾她。
    讲很多,最后还要总结一句,“都是你纵容的。”
    庞京墨眼神就一直不动,你说呗。
    年纪这么大了,你说你的呗。
    他其实就没听。
    听她讲完了,自己微微坐起来,“吃饭吧,都饿了。”